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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可去的梵覺深自是一口答應。

禪心院內的生活十分平靜,外界的風風雨雨吹不進被菩提樹庇佑的林蔭。隨著時日漸長,記憶中母親的身影也隨著流水年華逐漸淡去。她是美是丑,是年輕亦或老邁?梵覺深都已記不清了。他本以為自己對她無恨,便也不會在意。卻不想觸碰到那枚玉牌與玉牌背後的往事時,他還是會感到一絲隱秘的痛苦的。

若是心有牽掛,便是俗緣未了,他自當往紅塵中走一遭。

梵覺深告別了師友,在一個煙雨朦朧的晚秋下了山。

南州雨水豐沛,四季皆有降雨。他從一個雨季走到另一個雨季,順著玉牌的線索一路摸索下去。卻不想,他的塵緣與被母親掩埋的過往,在這條路上逐漸變得猙獰。

梵覺深找到了女人口中的「故土」,卻發現那裡早已被人屠戮,僅餘一座荒涼的廢墟。那個女人在拋下他後並沒有過上好的生活,而是慘死在魔門的手中。她一路留下了帶血的線索,苦苦指引他探索自己的身世。當真相大白於天下之時,梵覺深站在瓢潑大雨中,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冷。

母親留下的玉佩指向的線索並不是他紅塵的歸宿,而是一條鮮血淋漓的復仇之路。她盼望他能成才,可以親自為她報仇雪恨;而他若是不能成才,她便要將他毀去,免作他人嫁衣。她將他送往天下第一佛宗,這其中或許有幾分慈母心腸,但更多的,是因為佛門功法能壓制魔道。那個應該被他稱為「母親」的人並不確定他的體內一定會醞釀出惡果,但她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失常時施加在他身上的傷口很快就會癒合。

她記得她曾經失控地掐住孩童的脖頸,直到孩童麵皮發紫。她孤零零地呆坐了一整個長夜,但第二天,那個孩子依舊怯生生地爬起,小聲地喊她「母親」。

那個女人心中想的是,萬一,萬一真的有那麼一天。她寧可讓他被鎖入伏魔塔的深處、死在正道的圍剿之下,也絕不想讓那人如願。

他是世人眼中的「天魔之體」,生來便百業加身、血債纍纍。若他生來是魔,世人眼裡是魔,那他求索的佛果是否也是鏡中花,水中月?

探尋真相的過程中,過往的因果罪愆如毒蛇般緊咬不放。魔門最終還是發現了他的身份,並對他窮追不捨。那條屬於佛子的朝聖之路上,梵覺深殺了許多的人,有因為他在一處村莊暫時歇腳便屠了全村人的;有為了故意激怒他而犯下滔天惡業的;有為了引他入魔而布局設伏的……螞蟥與血蛭蜂擁而來。梵覺深不知歷代佛子行走人間時走過了怎樣的路,但大抵沒有人的路會似他一般鮮血遍布。無論他如何恪守本心,那一路走來再回首時,又怎能不心生恍惚?

又是一個雨季,風塵僕僕的梵覺深在一處破廟附近歇了腳。他不願回宗門,擔憂會為同門招來禍患。哪怕菩提樹下是他唯一的林蔭,他也不願回去。他宿在一處殘破的佛廟裡,他又一次失去了歸宿。坍塌了大半邊房頂的破廟早已失去了遮風避雨的功能,那場梅雨季纏綿不休,阻了行人的去路。

他拖著沉重疲憊的腳步走進廟裡,卻在破廟的角落中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草棚,以及草棚里幼小的孩子。

頭髮如同枯草的女孩像一隻幼弱的雛鳥,在茅草堆成的窩裡睡得香甜。梵覺深本以為是附近的村民誰家走丟的小孩,但卻不是。位於河流上游的村莊遭了馬賊,死屍無人收殮。恰逢梅雨季,雨水滲入腥穢的土壤,將死亡衝下樂河流,附近的村子便爆發了一場疫病。

女孩家中已經沒人了,自顧不暇的村民們也顧不上一個三歲的孩子。女孩的阿爺在大限將至前將女孩送入了廟裡,用茅草在廟中為她搭了一個小小的雨棚。他用家裡所剩無幾的米糧與別家換了滿滿一壇的豆子。用鹽細細地炒了,裝在一個罈子里塞在茅草堆下。阿爺對女孩說,一天吃一把,手能抓起來的一把。吃完後就乖乖睡了,餓了也不用起來,繼續睡下去,很快就不餓了。

女孩很聽阿爺的話,她哪裡都不去,就窩在這個小小的雨棚里。她抱著那罈子黃豆,一天只吃一小把。梵覺深找到她時,罈子已經快空了。

罈子快空了,女孩卻還是給他抓了一小把黃豆。

牙牙學語的女孩說不清自己的名字,梵覺深索性便叫她「阿豆」。阿豆是個糊塗的孩子,迷迷糊糊的,連死亡與睡覺都分不清楚。梵覺深背著她往附近的村子裡走了一遭,才從村民們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她的故事。民間的孩子容易早夭,為她搭雨棚、炒黃豆的家人甚至沒來得及為她取個名字。

梵覺深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若是拋下這個孩子,她恐怕很快就會死。若是以往外出遊歷,撿到孤兒左不過是尋一殷實人家或善幼院,將孩子託付給他人。但眼下境況不同,魔門中人像瘋狗一樣窮追不捨。凡是與他有過交集的人都會遭遇不幸,他若是放手,這隻幼弱的雛鳥便會無枝可依,悽慘無比地摔進雨季的泥里。

該死的人應死,想活的人憑什麼不能活?當年被拋下的他梗著心頭一口氣,不就是因為不甘心?

梵覺深不甘心,他不甘心看著一條生命在自己的指尖白白逝去。他把女孩帶在自己身邊,想著找到一個能庇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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