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國的戰火是從中部偏南的方向蔓延開來的,若有人手持這一兩年來的局勢分布圖,便不難看出大成國的流民就像被驅趕的羔羊般不斷向外遷移。他們惶惶不可終日,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但凡能用來飽腹的,無論樹皮還是草根都會被塞進嘴裡。遍地良田卻無人種植,偌大的國家餓殍遍地。
而在這期間,除了流民,還有一批特殊的人群同樣北上——聞到風聲的商賈、受僱護送的鏢局,還有混跡其中、前來投靠平山海的能人異士。
絲織商隊的消息之所以能這麼快地傳播出去,九州列宿功不可沒。白玉京逐漸揚名、日漸為人所知的同時,平山海、明月樓、白玉京等地也開始公開發售通訊令牌。經過長達十來年孜孜不倦的鑽研,如今通訊令牌的材質終於被壓低到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便能負擔得
起的地步。
而買得起通訊令牌的商賈在了解到絲織商隊情報的同時也打聽到加盟絲織商隊的條件。為了鼓勵商賈加盟,絲織商隊也拿出了一系列鼓勵政策:加盟要求家底清白、信譽良好,若災荒時有救荒布施之善舉,經由平山海駐地認證,本年可減免商運抽成。
減免商運抽成!各地商賈看到這行字時都燒紅了眼,連忙一疊聲地囑咐管事開倉放糧。囤在糧倉里自家都不吃的陳糧哪有即將賣到其他州域的絲綢瓷器珍貴?抬高糧價發災難財倒是有得賺,但回頭估計就得被踢出「家底清白、信譽良好」的清單,再也搭不上平山海這艘大船。目光放長遠一點,把這點蠅頭小利當做入伙的誠意。看絲織商隊這甫一問世便有九州列宿通訊令牌為其廣而告之的勢頭,上了船後還怕以後沒得賺?
商家富戶開倉放糧,平山海各地駐站有意宣傳,鏢局受僱領隊護送,大量流民宛如活水般源源不斷地涌往北地,被呂川軍接納。
大成國帝都廝殺得正當火熱時,內部已經改天換地的呂川軍開啟城門,分批次將流民引入商道。在絲織商隊和平山海諸多工人的安置下於商道附近落腳,他們像蒲公英吹來的種子,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開荒無疑是艱苦的,但絲織商隊囤積了大量物資幫助這些平民度過最初的難關。呂川軍拿出了分田承包制度與階梯式收稅的政策,逐一講解給平民百姓,還開辦了掃盲班——開荒的平民對此尚且一知半解,只開心於自家能分得田地,但另一群大隱於市的有志之士卻是聞著味就跟過來了。
「某誠心來投,還望主公一見——!」
「……咱這兒不稱帝,只有行政司部。來投可以,請出示白玉京掃盲班結業證明,不然先在咱這修完掃盲課。」
「某明白,主公高見。我等確實應當高築牆,廣積糧,緩——」
「住口啊!咱這真的不造反!你們這些謀士到底怎麼回事?!」
絲織商隊浩浩蕩蕩地開始組織開荒工作,不過大半年,商道附近的聚落便初具規模。與此同時,大成國帝都的權位爭奪也分出了勝負,越王弒君登基,自立新帝。新帝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登基之日便大赦天下,犒勞三軍。然而,不等新帝從坐擁萬頃江山的洋洋自得中清醒,沒過多久,大成國國庫空虛、財政赤字便如一記榔頭把他敲暈。國內戰亂、各地起義,大成境內十室九空,良田無人耕耘。無稅可收,自然捉襟見襯。
按理來說,權位更迭,百廢待興,頭兩年都應該免徵賦稅,昭顯新帝仁慈的同時也讓百姓有喘息的餘地。但新帝登基前也不過是好戰的皇親國戚,他只知享受民脂民膏,並不懂如何治理。國庫空虛,新帝便下令查抄富戶,提高稅收,還揚言商部治理不當,便提頭來見。
如此蠻橫之舉,打得朝堂措手不及。新帝弒君上位,在朝堂百官看來便是得位不正。只知武力征天下,卻不知如何治理天下,這是大成國的悲哀。
但眼下大局已定,百官也只能上奏勸諫。大學士莫曲越眾而出,這位在文壇頗具地位、曾公開與咸臨文常侯吵得有來有回的賢相一板一眼地為新帝分析國內危情,陳述利弊。然而新帝卻無心於此,他滿臉不耐,只從莫曲的話中抓住了一個重點。
「你說朕的國民都流向了平山海?!此乃叛國之舉!」新帝勃然大怒,「平山海背靠正道第一仙門,好啊!仙門這是終於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打算插手人間朝政了嗎?無極道門此舉可是違反了仙凡條例的!」
莫曲沉默,片刻後再次上諫。平山海的成員皆是凡人,雖與無極道門是從屬關係,但無極道門只提供物資扶持、知識教化,其他都由平山海自行經營。元黃天為上清界供輸新血,上清界在不干預朝政的情況下反哺元黃天,這都是明文寫在仙凡條例里的。神舟大陸基本所有國家或多或少都接受過仙門的幫扶,無極道門也好,平山海也好,兩方都沒有直接插手大成國朝政。接納流民,幫扶眾生,這些都不在「干政」的範疇之內。
而且,說難聽點,平民百姓之所以變成流民都是因為國內戰亂,地主鄉紳趁火打劫。若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平民百姓也不願意遠走他鄉。本國逼走的百姓被仙門附屬扶持安置,新帝究竟有何顏面指責仙門僭越?!憑你做得稀爛別人做得好?
莫曲板著臉再次上諫,但新帝已經不耐煩聽這老古板絮叨一些聽不懂的話了。他下令封閉國門,禁止流民外逃,一經發現一律視作「叛國罪」處死,以此殺雞儆猴;責令商部加大收稅力度,儘快填充國庫,甚至還將目光落到了京中的富裕人家之上……
天載子午二十九年元月,大成國新帝一意孤行,百官脫帽跪於堂前,卻只換來一道罷黜的禁令。
同年,新帝將朝堂換血,寵信奸臣,原大學士莫曲再次舉書上諫,被駁回。
同年,新帝封閉國門,禁絲織商隊行商,命官兵圍堵平山海駐地,勾結世家欲問責平山海僭越之責。莫曲第三次上諫,已經展露出暴君本色的新帝勃然大怒,怒斥莫曲與仙門勾結,以莫須有之罪名將其打入大獄。
同年,新帝在寵臣的「勸說」下對莫大學士「網開一面」,並未滿門抄斬,僅剝奪其家產,判其家人流放千里,以示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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