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緣淺面上掠過一分訝色,隨即,看了宋從心一眼。
宋從心沉默,她和姬既望對視,少年的神情認真而又誠懇,當他以這樣的眼神看著一個人時,天底下簡直沒有人能拒絕他的請求。
「我知道了。」宋從心看向遠處紮營的海民們,「我便與她一道吧,飛行法器應當能突破重水,不必原路回返。」
「甚好,我和呂叔便在這裡等你們。」
時間不等人,宋從心多長了一個心眼問了呂赴壑一聲,得到了呂赴壑相同的回答。部分海民的確已經難以為繼,對於撤退之事也沒有太過反對,楊燦、周強和東余立等人意識還算清醒,對重溟城多有憂慮。但在呂赴壑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麼之後,他們也同意回返。
宋從心身為明塵上仙的親傳弟子,別人有的,明塵上仙自然不會讓她缺。她擁有兩件飛行法器,一件是明塵上仙予她自用的,名為「丹心一葉」,其外形是一座清幽雅致、形如柳葉雲舟。另一件可以載多人的飛行法器則是持劍長老作為見面禮相贈的,名為「十二重樓」,非常符合純鈞上仙的喜好,夠大、夠氣派、夠結實,花里胡哨的功能也多。平日裡宋從心自己是不會用的,除非跟同門一起外出。
此時用十二重樓來承載探索隊的成員,倒也正好。
臨行前,宋從心與姬既望告別。這位鮮少有表情的少城主定定地看著她,不知為何忽而一笑,這一笑便仿若皎月生輝,明珠有光。
「宋從心,與你相識,真是恍若大夢一場。」
……
「……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會撒謊。」呂赴壑站在姬既望的身後,姬既望看著遠去的樓船,呂赴壑則看著仰著頭的他。
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不知何時,一夜間便長大了。
「本來不會的,但在夢裡推衍過幾次、十幾次、無,便知道要怎麼說了。」姬既望看了一會兒,回過身,邁開步子道,「走吧,呂叔。」
呂赴壑嘆了一口氣,滄桑道:「拂雪仙長一片赤忱,她發現你騙了她,日後怕是會耿耿於懷的。」
若是宋從心早生十幾年,那她一定會知道,重溟城主姬重瀾的武器便是一刀一扇。這二者的確是氐人國的聖物,但後來卻被姬重瀾煉作了本命法器。既然是本命法器,姬重瀾奔赴深海時又怎麼可能不帶上它們?
姬既望伸手捂嘴,張口一吐,一顆滾圓滾圓、顏色稠艷如東方曉霞的金珠便被他吐了出來。這便是「龍神目」,傳說氐人國的王以黑刀斬殺東海惡龍之後,取其額心神目平定四海狂瀾。唯有「龍神目」乃此珠之原名,「月幽微」與「朝潮暮汐」皆是姬重瀾煉化本命法器後取的名字。幼時姬既望因血脈返祖而
神魂不穩,此珠便被姬重瀾取來,予他吞入丹田蘊養神魂、滋補血脈,如是經年,不曾離身。
宋從心同樣也不知道,氐人王族血脈覺醒便可洞悉「織夢」之能。尋常氐人只能織就鮫紗,氐人王族卻能織就那些無形無相之物。
在此世,太陰星君不僅與潮漲潮落有所牽繫,同時它還是一切靈性的歸宿與指引。因此,大部分修行卜筮之道的人都須接觸星月之力,一切預知也必須遵循月相的演變。氐人曾經的每一代巫都出自王族,他們天生便有織夢之能,同時也能在夢中推衍預知自己與家國的宿命。
自從血脈開始覺醒,姬既望便沒有停止織夢。在那一個個潮濕陰暗的夢境裡,沒有一個會彈好聽的漁人歌、會把他擋在身後的宋從心。
「呂叔,我時常在想,究竟這邊是夢,還是那邊是夢呢?」呂赴壑與姬既望兩人,朝著沙環渦流的中心走去。
呂赴壑道:「你覺得哪一邊好,就把不好的那邊當做噩夢吧。夢醒了,一切便都是好的。」
姬既望抬起手,五指舒展,透過指隙間的魚鰭,看著湧起萬千流螢之光的天幕,仿佛光明觸手可及。
「可她太好了,好得這麼多個噩夢裡只有一個她。」
「那她就更該是真的,你怎麼捨得把她變成假的呢?」
姬既望眨了眨眼:「也可能是我在海里待得瘋了,所以做了一個美夢?」
姬既望將龍神目給了呂赴壑,以此物為他定魂,而後便托著呂赴壑的手臂,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沙環渦流中央的城主府掠去。
——「在你心中,姬城主是怎樣一個人?」
——「她跟你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你和她,都是深海里會變色的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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