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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了哼哼哼的聲音,月圓下意識地回頭看,一頭黑豬正用鼻子拱著地過來。

野豬可真大啊,它的獠牙彎彎地翹起來,簡直比地里爬出來的羅剎還可怕,月圓的腦中一瞬空白,下一刻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慢慢往後退,豈料腳步聲驚動了野豬,它一抬眼睛,哼哼著撒開腿就往月圓這裡奔來。

月圓這下再也顧不得什麼對策、周旋,提裙也往山下跑,然而山路起伏,陡坡崎嶇,野豬皮糙肉厚橫衝直撞,月圓卻沒有健步如飛的本事,一塊石頭就截斷了她的前路,把她絆倒,骨碌滾下山去。

向下滾果然是逃跑利器,只是左撞右磕的,渾身疼的厲害,終於滾到了一片平坦的地勢,再睜開眼時,只見眼前是一片月色春深,水邊籬落,竹前孤園。

院子裡的藤椅上,有人正仰頭飲酒。

那罈子里的酒水向下,成了一道清澈的泉,飲酒的人仰著頭,也有一道鋒利卻好看的側臉弧線。

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飲酒人側首看過來,酒罈不落,那酒水便繼續向下落著,落在了他側邊的臉上。

像是闖入了別人家,月圓的心撲通一聲過後,才後知後覺地想,正視過去,那人的視線只在她身上停留一息,便又漠不關心地轉回了頭。

短暫的失神過後,月圓才驚覺身後的野豬已奔襲到身邊,此時早已躲閃不及,正抱頭髮抖的同時,卻聽一聲瓷器碎裂聲,緊接著是野豬轟然倒地的巨大聲音,像要掀翻整個山林。

月圓往身邊看去,野豬頭破血流地倒在自己身邊,酒罈碎了一地,顯是院中那人扔過來的。

死裡逃生,月圓閉了閉眼睛,只覺得渾身像被千刀萬剮了一般痛的厲害,掀起一截衣袖看,腕子上一團一團的青紫,想來腿上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心頭有些說不上來的委屈,月圓在原地怔愣了一會兒,動了動腿,卻發現動彈不得,她衝著院子裡,先輕聲道了聲多謝之後,又說了句對不起。

「……撞倒了你的籬笆,我會賠——」她有點後怕,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個,我的腳被野豬壓住了,能不能麻煩你把我拖出來……」

第7章 山堂春月高大精壯,老虎精豹子怪……

野豬轟然倒地的時候,前胸正好壓住了她的腳,所以此刻在布滿星斗的森林裡,她只好和一隻野豬依偎在一起。

身邊有濃郁的酒氣,月圓不飲酒,卻能在其中聞出來一點清芬甘釅,同家中愛飲的金陵春之綿柔香,有濃烈與婉約的細微分別。

大約是她說話的聲音太輕,那人沒有任何的反應,仍半躺在藤椅上,像是吃醉了一般。

求人不如求己,月圓開始用力去抬野豬的身體,可惜這頭野豬完全不似初出茅廬的小不點,健壯有力,抬起它的那一刻,竟然還哼哼了一聲,把月圓嚇得一撒手,不敢動了。

該不會活轉過來吧?

聽葛嬸子說,山裡的野豬同家養的大不相同,雖然在一般情況下,野豬不會吃人,可若是發狂的話,會活活把人撞死。

眼下它頭破血流、昏厥在地,別說野豬了,如果是她,醒來看到自己這般模樣,也會發狂。

月圓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動了它,再抬頭看看藤椅上那人仍躺著,她與他相隔不過一丈半,那人卻好像離她千重山。

「它要是醒了,可能會把這裡掀翻——」月圓試探地搭話,「你幫我一把,我可以下山給你打酒。綠豆酒,金盤露,金陵春,你想喝哪種,只有山下有,我都可以打給你。」

被壓住的腿從起初的疼漸漸變得麻木,月圓有點擔心自己的腿會被壓壞,看那人還是還是毫無動靜,只好沮喪的打起精神,努力自救。

上一刻還拿酒罈子砸來,下一息就醉了?月圓側首再看看他,沒有了酒罈子,他下巴微仰,倚在藤椅的靠背上,背著光,像個睡著的雕像。

他是什麼人?能躲在山裡自由自在的

喝酒,想來也是春分來無想山踏青的遊人。

月圓一邊想著,一邊用力往外拔自己的腳,大概是自己用力太過,野豬好像沒死透,鼻子裡發出了哼哼聲,像是有醒來的跡象。

她怕極了,下意識地屏息不動,忽然有吱扭一聲響起,月圓側首看,藤椅上那人扶著把手站起身,他的身後原是有月亮的,他一站起來,倒把月亮遮住了。

從月圓這裡看過去,這人高大的簡直像座小山,月光從他的肩後一寸寸地浮上來,又一點點地點亮了他的臉。

像是月亮吃醉了,雪白的顏色里,潤染著少許的緋,他越近前,顏色慢慢向下減,硬朗的骨骼開始突顯,原來在好顏色之外,他還有一張深刻而英俊的臉。

然而他的確是醉了,紗質的寬袍衣襟半敞,露出了壁壘分明的胸肌,再向下,月圓就不敢看了,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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