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後悔自己貿然跟來了,她輕輕扯了扯被刺破的衣角,穿破布料的枝條立即牽引其他枝幹,一下子附近幾株植物都晃動起來。
阿瑤不敢再動。
只能等其他人離開她再解開這些枝條了。她唯一慶幸的是這條小路被芙蓉花淹沒,王姬與客人不會經過這裡。
天色悄然暗下,交談聲也逐漸消失了,阿瑤聽到他們走向遠處,大約是從另一條道路離開。
阿瑤原地又等了一會兒,在聽不到任何聲音時,她挪動僵硬的小腿,開始動手解開交錯的花枝。
解開之後,阿瑤撿起一旁折斷的枝條在泥土上划動,她思索方才聽到的話,若有所思地在地上寫下「婚」字。
「屆時我會送上賀禮。」
雍殊莫名的一句話突然在腦海中冒出,阿瑤疑惑地搖搖頭,才將雍殊的聲音從腦中拋開。
不知道是什麼緣由,讓王姬這般關心下屬的婚事,甚至主動詢問雍殊的看法。
他們現在應該離開了。
阿瑤撐著土地緩慢站起來,落在身上的花瓣隨著從衣裳上飄落。
夕陽掛在牆壁之後,如蛋黃散開的顏色鋪面這個院落。
她停在路徑盡頭,與亭閣中的人隔著幾朵盛放的芙蓉花對視,琥珀般的眼睛因驚嚇而睜大,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雍殊收起攤開的竹簡,他看了眼天色,不曾想阿瑤忍了這麼久才出來。
她提著裙角踩過地上的落花,一步步走來。他理應聽不到她走路的聲音,但雍殊卻感覺某一刻他的心跳和阿瑤的腳步聲重合了,讓他感到細微的不適。
阿瑤居高臨下地盯著留守在這裡的人,他狹長的眼低垂著,視線落在竹簡上、五弦琴上,就是沒有看她一眼。
窸窣聲響起,雍殊視野中的裙擺先是出現褶皺,而後摺疊,青色的曲裾變成同色的衣帶,在腰側簡單系了死結。
阿瑤坐下時,聽到了對面極短的一聲笑,她眉毛緊蹙,質問道:「笑什麼?」
「你聽到多少?」雍殊問。
於是阿瑤知道他很早就看到她了。
「都聽到了。」阿瑤沒有隱瞞,反正沒有聽到什麼機密。
他便又沉默下來。
阿瑤看著他抱過琴身,那是通體黑色的一把五弦琴,琴身泛著潤澤的光,她聞到了木頭的香味。
他們剛才議論的就是這把琴了。
從外表看阿瑤便知道這是一把好琴,在聽到它發出的聲音後更是確定。
淒婉的樂聲在撥弄琴弦後發出,阿瑤聽出他在彈奏什麼。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講述棄婦哀怨的曲子。
第12章《江有汜》
秋天的黃昏帶著蕭瑟的意味,風吹拂在身上的同時,也攜帶了枯朽的味道。
這樣的風景下,聽到一首淒婉的曲子,心情不可避免地低落。
憶起這首曲子的含義,阿瑤想起了自己在地上寫下的「婚」字,這般巧合,讓她覺得疑惑,雍殊是在提醒她嗎?
但是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在荒蕪的野地上,雍殊張弓將尖利的箭矢對著她的心臟,即使後來他在她的勸說下放棄了,但他對她動過殺心,阿瑤寧願相信雍殊只是想要嘲諷她。
她抬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注意力從樂聲中抽離,轉而停留在彈奏的人身上。
通體黑色的琴身帶著溫潤光澤,襯得撫琴的一雙手泛著冷意,衣袖邊緣的雲紋翻滾,因他的動作而露出一截手臂,腕骨旁青色筋絡蜿蜒。
風吹起他寬大的衣袖,亭閣四面垂落的竹簾拍打柱子,這些動靜都讓她感到浮躁與孤獨。
琴聲之外,她聽到了風聲、竹簾聲與葉子掉落的聲音,相較於飄渺的樂聲,現在周圍的一切更吸引她,她不是一個合格的聽眾。
而且她對雍殊抱著提防的心思,跪坐時上半身挺拔著,手掌撐著地面,以使得自己在發生突發情況時可以立即起身退後。
如果隔著屏風聽這首曲子,阿瑤大概會認為彈奏者是一位多愁善感的琴師。
她不喜歡學著彈奏各種樂器,因為她首先需要擁有正確的情緒,才能將曲子攜帶的喜樂或悲愁傳遞給聽眾。
她的情感總是豐富,但是和曲子需要的類型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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