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秦釋啞聲說:「我總覺得,天很黑。」
可是天怎麼會黑,會暗,覺得天黑有蟲,沙土沉重的一直是死過一次的黎莘小姐,他不能忍受這種情節。他的妹妹好不容易回來,要因為理事會一些人的反對,和顧玦分開。
他捨不得把黎莘的心掰成兩半,所以要把他自己掰成兩半是嗎?
秦釋終於咬牙,眼眶也通紅,厲聲:「您為什麼不俘虜顧玦?您寧肯在基地裡面親自動手,您寧可自己去冒這個險!」
他不能理解,為黎莘小姐他可以體諒,可是顧玦憑什麼!
謝衍止就這樣看著他,他沉默了很久,然後好像很疑惑,對自己也很不解似的,本能地喃喃:「我不能讓她再失去丈夫。」
「她已經失去了父親和母親,」謝衍止看自己的手套,好像沒有把自己算進去,「我不能讓她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
秦釋幾乎要落淚了,他啞聲喊:「您也是黎莘小姐的親人……」
大雨落下來,瓢潑大雨中謝衍止沒有說話。他知道司令閣下的回答,他不是。再怎麼以她的哥哥身份自居,他不是。再怎麼為當年的謝衍止後悔,讓黎莘選了一個靠不住的丈夫,他不是。
再怎麼會比顧玦做得更好,可以和她長相廝守……他不是黎莘選擇的人。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會掉眼淚嗎。」謝衍止啞聲:「因為我和她一直覺得,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忍不住就夠了。」
秦釋覺得不夠。遠遠不夠。這些年,分明是您比黎莘小姐承擔得更多。
在大雨里他看見炮火,他被留下來看著黎莘小姐,看到半夜她裹著毯子到沙發上趴下來,出神地望著炮火的那個方向。
可是他端水過去,才發現她看的是廢墟基地外,她出神地捧著那個杯子說,然後啞著嗓子——她開口才知道自己嗓子啞了:「哥哥去辦事了嗎?」
真是拙劣的藉口,秦釋想,司令閣下只要在家一定會守著黎莘小姐睡著,她做了噩夢他還會哄她,為此他幾乎整夜不睡。
她去看顧玦,他好像終於可以清淨一些,然而只是坐在書房裡處理工作。她對司令閣下不公平,可論喜歡沒有什麼公不公平。
最後秦釋只能啞著嗓子問:「您真的還記得司令閣下身上有傷嗎?」
黎莘好像一愣,然後驚醒似的弄掉毯子奔出去,赤著腳,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滿身雨水軍裝暗沉的司令閣下從雨幕里走出來,那是一張被炮彈擦傷的雨水弄濕眼鏡的臉。
黎莘小姐居然什麼都沒有問,她只是忽然啞然,然後輕聲:「你怎麼戴著眼鏡,就出去了。」
謝衍止腳下一片深色的水跡,他站在那裡,離她很遠,聞言把眼鏡摘下來,眼鏡上面全是雨水,他的臉上也是,瞳眸里更是。
黎莘好像忽然醒悟,啞聲:「你把他們打下來,顧玦也已經死了。」
謝衍止啞聲:「他不會死。」
他說:「黎莘,他是我的妹夫,我的心腹,他去反叛軍,只是想探聽到反叛軍的情報,他會回來,總有一天,他會回來。」
謝衍止好像很疲倦,說到一半,他踉蹌了一下,扶住門框,黎莘立刻去抓住他,看到他那雙雨水淋濕的眼睛。他對她疲憊但很淡地笑了笑,然後說:「他會回來的。」
黎莘好像忽然想哭,她大喊:「謝衍止,你就是個大笨蛋!」
她噠噠噠跑上樓,留下謝衍止滿身雨水站在那裡看著,在雨水裡他好像要融化成一個影子,等黎莘拿著毛巾出來,給他擦去那些水,那些血,他才啞聲說:「這句話,你結婚的時候也和我說過。」
黎莘忽然一僵。
謝衍止繼續淡淡地笑:「他為什麼要拋棄你?」他冰冷的發白的手指輕輕地摩挲她的面頰,聲音很輕:「你是我最寶貝的妹妹,是我的掌上明珠,黎莘,他偷走了這顆明珠,就理應一輩子守護好她。」
他的神色是猝然冷漠的:「想半途反悔,想都不要想。」
黎莘忍著眼淚抬起頭,她忽然哽咽說:「他是因為我不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才想丟掉自己。」
謝衍止看向她:「那就讓他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伸出手,把配槍交給她,他身邊是明天會接任第二軍區元帥的將領,他看著這一幕,不動聲色地對黎莘頷首。
黎莘繼續掉眼淚,她模糊地說:「我恨你。」
她大喊:「你不爭不搶,但是總逼我做決定,我恨你!」她惡狠狠地把槍摔在地上,踩過水漬繼續上樓。
謝衍止好像知道她為什麼恨他。
顧玦不由自主地就埋葬了他們的過去,等黎莘為此後悔的時候謝衍止又先斬後奏,直接端了第二軍區讓理事會再也不可能有人反對他們和反叛軍基地和談。
他們都是在自絕後路,但是歸根到底。
只有一個黎莘而已。
謝衍止神色不變,他那麼容易被她的一句話刺傷,現在卻好像刀槍不入了,秦釋好像看到司令閣下回到她結婚的那個時候,可他只是偽裝而已。
其實他一直沒有選擇,只是他妄想他的妹妹還回到當初那個抉擇的畢業典禮。
她沒有了顧玦會選我嗎?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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