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著青梅綠紗裙的胡女笑盈盈的迎了上來,開始給段知微介紹各類花式的夾纈,蓮花、石榴、忍冬、雲頭看得人眼花繚亂。
只是價格也確實高得令人咋舌,段知微和蒲桃選了一番,最終定下了一件繡著月亮雲頭紋的雙色葛紗料子。
一匹六百二十紋錢,還不讓砍價,段知微沒能砍下價來,掏錢的時候不免有些鬱悶。
幾個夥計小心翼翼從後院抬出一匹朱紅色的夾纈,這夾纈紅的純正,如絲般順滑,店裡四角點了幾盞極亮的燈,照得這匹夾纈閃爍了些如月華隱隱流動的光芒,上面用暗金線繡著繁複的並蒂蓮花和喜鵲踏枝,看樣子應當是婚服的料子。
饒是段知微此等對服飾並不那麼感興趣的人,也對那料子多看了好幾眼。
胡女見客人們都對那幅料子露出驚艷的神色,很是驕傲的跟她解釋:「河東裴府的郎君與中書侍郎家的千金不日便將成婚,這便是裴氏在我們這訂的料子,特意從敦煌請了畫師畫的喜鵲登枝。」
不消說了,這幅料子肯定價值不菲。段知微回去的路上突覺不對勁,那杜家的千金,不是喜歡袁慎己的嗎,怎麼這麼快要嫁到河東裴氏去。
當段知微終於坐著她的驢車搖搖晃晃的到了食肆時,段大娘已經在鋪子外的老樹下等她了。
然後兩眼冒光的推著她趕緊往鋪子裡走:「來了個貴人指定要見你,老身跟你講,那貴人別說滿頭的珠釵了,身上那黃地聯珠小團花紋錦就值咱鋪子半年租費了。」
段知微剛在夾纈被科普了一番衣料的珍貴,現下又被段大娘一頓念白後,只好跟著她又回了廳堂。
杜有容正坐在榻上低頭攪動一碗酪漿,她確實美得鮮妍,秀髮烏黑髮亮,一根金累絲蝴蝶步搖斜斜插在發間。
見段知微出來,她重重把酪漿往食案上一放,渾身平添一些凌厲,而後冷聲笑道:「段娘子好巧一張嘴,南嚴寺竟然把妾糊弄過去了。」
段知微確實在南嚴寺將其忽悠了一頓,自覺有些氣短,但想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因此又挺直了腰杆道:「糊弄你什麼了?」
杜有容眼珠子一轉,又說道:「聽聞金吾衛袁慎己很喜歡到你這兒來用膳?」
段知微猝不及防被她更改了話題,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好硬著頭皮道:「這是食客的隱私,恕我不能相告。」
這其實是個藉口,袁慎己只要有空就會騎著他那匹高大的棗紅馬來段家食肆,左鄰右舍都看得見,托他的福,慕名前來的食客也是不少。
但是這個話題不能繼續講,社會風氣再怎麼開放,兩個娘子因為一個男人在食肆針鋒相對的故事也過於難聽了。
杜有容似乎並沒能感受到段知微的一番苦心,她逼近段知微,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而後喊上後面兩個家丁,摔掉了好幾個食案。
食肆這般熱鬧,早吸引了不少人前來圍觀,食肆內幾個娘子又不敢上前阻攔,只好護在了段知微面前,甄回這個膽小的書生倒是硬氣了一回跑去拿了晾衣竹竿瞎舞了一通,被杜府家丁一個踉蹌推出去了老遠。
食肆的地方好些木頭殘片,杜有容滿意點點頭,帶著家丁揚長而去。
段知微還愣在當地,段大娘只當她嚇蒙,趕緊撲過來護住她:「好孩子,嚇壞了吧,沒事,咱一家都是良民,真真鬧將起來,老身去官衙擊鼓鳴冤!」
段知微倒是沒什麼被嚇到的深色,她攤開自己的手掌心,那是剛剛杜有容靠近她時塞給她的東西。
是一塊金箔,別說賠償這幾個食案了,這錢把木匠鋪子買下來,人木匠還得再找兩錢。
段知微還記得她湊近時蒼白的臉上帶著些決絕,把金箔塞給她的時候一雙從未沾過陽春水的雙手青筋爆起,抓住她手的時候卻是很有力量。
段大娘也懵了,頭一次見到金箔沒露出一個笑臉,跟段知微兩個人面面相覷。
段知微歪著頭疑惑道:「她剛剛貼近我,把金箔塞進我手中的時候還對我說了兩個字。」
「她跟你說了什麼!」
「她跟我說......」段知微遲疑地低頭看看那塊金箔,又看向段大娘。
「她跟我說......抱歉。」
微雨初晴,杜府里一派清雅景象,柳絲搭在玉欄杆,蟬聲漸起,庭院裡湖光水色,木籬里挑出的香堇花開的正好,珠簾被風吹的叮鈴作響,雲想夾纈送來的連裳喜服搭在架子上。烏金香爐悠悠起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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