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司機與何助理很識趣地走開,江書久作為這棟別墅的女主人非常客氣周到地從冰箱裡找出一盒解酒的鮮榨果蔬汁送給副駕的人。而她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溫敬愷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沙發上出神,他腰背俯下去,與許多年前在長椅上的姿態一模一樣。
溫敬愷不喜歡私人內有陌生人,所以阿姨只是定時定點來打掃做飯,這個點這個空間內只剩他們兩個人。這棟房子忽然安靜地可怕,江書久洗完手從廚房出來,不知道第多少次想念自己那間小小的教師公寓。
家裡父母都是活潑又開明的大人,她從小沒有被教會應該如何應對這樣的空白,好在溫敬愷在兩分鐘後就抬頭向她招手示意她過去坐。
玄關處的手機驀地響動,江書久看了眼溫敬愷,仿佛在確定他當下狀態是否可以照顧好自己,而沙發上的人很有禮地抬抬手讓她優先聽電話。
電話是江母打來的,照理來講這麼晚致電女兒實在不符合呂尚安的作息規律,江書久將手機拿去客廳陽台接聽,路過茶几時她放下了在手心攥了許久的橙汁。
才十點鐘呂尚安已經淺眠過一覺,她講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江書久剛想詢問她最近天寒是否未及時添衣就聽到她說:「久久你睡了嗎?媽媽剛才夢到你姐姐了,算一算她的忌日也快到了,重陽節你跟爸爸媽媽一起去看看她吧。」
滿身的月色讓江書久心裡的暗潮變得更加真切,她聽到這句話後下意識回頭掃了一眼正晃著橙汁的溫敬愷,玻璃杯里金黃的液體在壁燈照耀下顯得渙散,像兩人在今晚一起打烊的精氣神。
江書久首先寬慰自己的母親可以吃點褪黑素助眠,不要過多悲傷。緊接著她說:「好,重陽當天我會請假。」
說到這裡江書久頓了一下,她思索了半秒還是問道,「要帶溫敬愷嗎?」
呂尚安說我跟你爸爸商量一下,但聽筒里她話音未落,江書久就聽到一句隱約而堅定的「告訴久久不用了」。
呂尚安掛斷後江書久沒有立刻進去,她長久地將手肘撐在欄杆上,假裝這通電話十分漫長,而她什麼也沒有想,只是不願意那麼早出去與溫敬愷面面相覷。
她不算醉酒經驗十分足的人,可溫敬愷的神態實在不像酩酊。江書久不知道在企業里做大事的人在與人交往時是不是都會帶有一種獨屬於上位者的體面,這種客氣在特定情況下會顯得薄情又性感,同時讓她覺得不可靠,仿佛自己是他應酬的一環。
剛才在車上她兇巴巴的語氣反而像撒嬌,而她其實最不會撒嬌了。可溫敬愷那麼自然地托住她的情緒,就像已經做過數百遍。
他可當真是天生的好演員,排練與磨合都不需要,與誰搭檔都可以讓對方心甘情願畫一百分。
江書久懊惱於自己挑不出他明面上的錯,撓撓頭後甩下手轉身推門入內室。
她暫時不想跟溫敬愷說話,因為她還沒有想到該怎樣向他提出自己的困惑。
該說什麼呢?說「溫敬愷你從小到大都不是熱情的人,一結婚就如此體貼會令我覺得彆扭」?
可真是太奇怪了,江書久倒也不是想打破對方做優秀伴侶的熱望,因為她知道生來就優秀的選手在各個賽道都想做贏家。
溫敬愷自然難以察覺她百轉千回的心理活動,但他臉色要比剛才回來時冷淡很多。他看起來還有什麼話要說,張口卻是一句妥貼的關心:「困嗎?」
江書久坐在他右手邊的單人沙發上,搖搖頭說不困。
溫敬愷點頭。他只喝掉了橙汁的三分之一,因為這東西對他來說有點太甜。
江書久觀察著鏡麵茶几上他們二人的神色,神經質地想再厲害的演員喝醉酒了還不是呆呆愣愣的,難以為繼角色扮演。
不過她在自己輕鬆神色將要掛不住的前一刻抬頭,輕快地說:「哦對了溫敬愷,剛才在車上忘記告訴你了,我報名了學院本學期的訪學活動,為期半年,當然因為父母的緣故我不會跑太遠,就去北城。」
溫敬愷冷著一張臉,喝醉酒的腦子不甚靈光,他反應過來後語氣帶著慍怒:「江書久你這是通知嗎?」
「是,通知。」江書久直視他的眼睛,鄭重地說。
第二天一早江書久並沒有在床的另一側看到熟悉身影,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這倒是好消息,因為她確實也沒什麼多餘的心力去與溫敬愷維持夫妻感情或解決夫妻矛盾。
刷牙的時候她想到前一晚溫敬愷叫他大名的事情,她真是很容易受到驚嚇的一個人,當時迎難而上盯著對方凜冽眼睛,肯定又肯定自己在下午院系例會後的潦草決定,心裡慌到可以跑一百匹馬。
早知道就該在打電話的時候把這事情告訴父母,爸媽那邊要去遊說還要做很多功課。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