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再見。」
第27章
利用、自我我其實很妒忌你的。
良霄的離開很突然。
那天是中元節,黎寶因一大早就拉著良霄前往玉佛寺抄經祭祀,兩人幾乎同時寫畢,虔誠地合上筆墨,念完一遍回向偈。
起身的瞬間,良霄輕聲說:「我要走了。」
那一刻,黎寶因有種天塌了的感覺。
她原地愣怔許久,甚至顧不上大殿禮儀,急忙追出門檻向良霄求證,「你是說回公館對麼?」她強作鎮定,自顧自地解釋,「阿姐要是有急事,當然可以先走,不用特意同我打招呼。」
良霄看她良久。
久得好像他們之間一下就變得陌生無比。
蒲團之上,香客頂禮膜拜,持香拿燭,眾生三根為己。
「寶因,謊言說太久,別連自己都騙了。」
良霄抬手幫黎寶因整理耳畔亂發,她笑得婉轉動人,動作還是那樣的輕柔體貼,「你那樣的聰明,我設法接近許雲壁,所圖所謀,你一定都曉得。」
「許雲壁。」良霄念出這三個字,而後又輕輕淺淺道破:「或許說,應該叫她許添芫。寶因,這個名字你應當不陌生罷?」
黎寶因搖頭,她不肯相信。
許添芫,港城著名歌劇演員,歌唱家。
從15歲出道起,就被圈內譽為小瑪麗亞卡拉斯,從歌劇舞后到原創女王,曾榮獲亞洲金曲百家TOP1,包攬各大國際專業獎項,可謂是紅極一時,風頭無倆。
六年前,許添芫因為桃色緋聞被暴力襲擊,從此一蹶不振,後來據傳檢查出身患重症,這才無奈退圈,但即便如此,現在的媒體還是沒有放過她,關於她的輿論流言從未在媒體的頭版頭條消失。
她是樂壇的一代傳奇,也是良霄曾經最推崇的榜樣。
「許雲壁到公館的當日,我遠遠見過她一面,即使她不像舞台上那樣濃墨重彩,即使她狠心摒棄了自己的名字,即使她捨去了那樣光鮮的過去,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棄之如敝履的,卻是我拼盡全力都得不到的,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能給我呢?她能夠徹底脫身,而我也可以踩在她的肩頭,邁上雲端。」
黎寶因不可置信,「所以你托我接近雲壁姐,不是為了向她拜師求教。」
「寶因還是體面。」她笑了一下,輕輕地說,「不必粉飾。我的確在討好許小姐,想要她幫我牽線唱片公司,也是在利用你,想要通過你往上爬。」
正如當初,黎寶因不也利用她進入裕公館,接近裕夢梁。
因為理解,所以贊同,故而不追究。
人情世故,向來如此。
認識黎寶因的那天起,良霄就知道這個女孩能幫到自己。
在一群衣著精緻卻卻鼻孔朝天的貴族學生里,她的存在實在是太特別,特別到讓人忍不住想要關注,她完全沒有架子,極為天然地就同弱者站在了一起,平等地教授著每一個孩子,殘疾的,頑劣的,溫吞怯懦的,甚至連他們犯了錯,她都會幫忙掩飾,一力承擔。
那時候,良霄就想——這種以拯救弱者獲得快感的虛偽份子,一定很樂意成為別人的救世主。
於是,貧窮者獻上她的貧瘠,充盈者施以她的援手,她們理所應當,成了最合拍的朋友。
良霄毫無保留地說完這一切,黎寶因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著良霄的嘴巴一張一合,只覺得自己像是沙灘上擱淺的魚,呼吸不暢,耳畔全是自來各種回憶里的轟鳴。
壞掉一枚琴鍵的破舊老鋼琴,垃圾站旁被雨打濕的行李,蘇州河畔延綿不斷的輪渡,還有初到裕公館那天晚上,良霄專門唱給她聽的那首歌……
全都是利用嗎?沒有一點真心?
黎寶因不敢開口,她忽然想起,自己將良霄推薦給許雲壁的那一日。
許雲壁看中了一架老匠人手工打磨的鋼琴,但是對方是上滬本地人,不會講普通話
,脾氣又執拗,因此想要邀請黎寶因作為嚮導幫忙談價格。
這本是黎寶因的長項,但想到良霄的囑託,她心中一動。
「現在學校都提倡講普通話。我阿爸姆媽去世後,更是講得少,有些阿奶爺叔講話,我也聽不太懂。」
見許雲壁似乎格外遺憾,黎寶因繼續加碼,「但我認得一個人,她樂理極好,也很懂琴,不如我們叫上她一起?也許事半功倍。」
許雲壁聞言大悅,「既然是寶因的朋友,當然可以。」
當天下午,黎寶因就拉著良霄,跟著許雲壁又逛了七八間老琴行。
良霄脾氣溫順隨和,既懂吳語又音律,聊得最多出力也最多,許雲壁選來選去還是最中意原定的那台,於是就由良霄出面,和老闆聊了兩個多鐘頭,總算是定好了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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