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達成,許雲壁便提議當場驗貨。
黎寶因推薦良霄表演,良霄連彈三首曲目,許雲壁當時就讚嘆不已,說良霄不僅彈得好,表演上佳,就連歌喉也是獨一份的漂亮。
良霄那天尤為靦腆,但靦腆中又摻雜著顯而易見的積極,逛到最後,反而是許雲壁和良霄越聊越聊得來,黎寶因走在後面拎著東西,回到家之後累的跟狗一樣。
「張嘴。」良霄剝開糖紙,遞給黎寶因一顆雪花洋糖,「這是許小姐給的,就這幾顆就要二十幾塊錢,真是了不得。」
黎寶因哼唧著腰酸腿痛,見良霄還坐在鏡子面前卸妝,便嚷嚷道:「阿姐自己不吃麼?」
「我還有。」她說話間扭頭看黎寶因,「這裡床板硬,你要是躺得不舒服,就回自己屋去。」
「我不,今晚我想同阿姐一起睡。」
黎寶因賴在良霄屋子裡不走,良霄在忙自己的事情,她就自說自話地主動攀談,「阿姐什麼時候學的鋼琴?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連我都不會彈。」
良霄對著鏡子笑了起來,「你上了一年學,就不許我也有進步?」
黎寶因覺得也是,她摸了把許雲壁贈與的蝴蝶發卡,摘下其中一隻,試著塞進良霄的枕頭下面。
「雲壁姐那裡有好多樂理的書籍,她對譜曲創作也多有研究,阿姐要是感興趣,我們可以一起去請教。有雲壁姐的指點,阿姐的歌喉一定會一日千里。」
良霄停下手裡的動作,她熄了妝檯上的燈,坐到黎寶因身邊。
「寶因很喜歡我唱歌嗎?」
黎寶因不假思索,「阿姐的歌聲是天籟,是天底下最好的療傷聖藥,任憑誰聽了都會愛上的。」
「寶因說得這麼好,要是只有你一個人聽,是不是很可惜?」
黎寶因納悶,良霄繼續說,「一個不夠,一百個不夠,一千個也不夠。寶因,我想要億億萬萬的人都為我搖旗吶喊,我想要所有人的愛,只有這樣才能我覺得自己還活著,讓我覺得安全。」
黎寶因立刻起身道,「阿姐放心,等先生回來我一定請他幫忙,到時候阿姐想上什麼舞台,就上什麼舞台,全世界都是阿姐的觀眾,我還要坐在第一排。」
良霄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她又笑道:「傻寶因,怎麼能事事都依靠先生?」
「如果有這樣的機會,寶因會替我開心嗎?」
「當然!」黎寶因從未懷疑過良霄的實力。
良霄笑著捏她的臉頰,「阿姐會讓寶因如願的。」
那時對話,恍如昨日。
黎寶因回過神來,原來從那天起,良霄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怪不得後來的某一天,她再次提及良霄,許雲壁突然鄭重確認。
「我清楚你同良霄要好,但事事為她,並不一定是好事。總有一日,你現在為她走的捷徑,她要千倍百倍地自己煎熬回去,等到了那一天,希望你不會後悔現在的選擇。」
那天,黎寶因信誓旦旦,答得斬釘截鐵。
可現在。
寶殿青階,黎寶因看向良霄。
「阿姐,你真的選好了嗎?」
如果良霄願意留下來,哪怕她們之間的情感並不純粹,她也願意原諒對方。
良霄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想法,她反問黎寶因。
「寶因,現在的你,還願意回到過去嗎?」
她補充,「回到你阿爸,姆媽都還在的時候。」
如果能夠回到父母還在的時候,黎寶因想,那她應該還住在安福路那套六七十平的老房子裡。
每天清晨,會有同學在家門口等她一起去上課。放學後,她犯一回懶,然後趴在阿爸手工打造的書桌上做作業,姆媽就在旁邊的縫紉機上裁剪衣服。她雖然身體不好,卻極為疼她,她身上的一針一線,都是她親手縫製。
每逢節日,家裡會準備一桌子的飯菜,阿爸會專程去國際飯店排長隊給姆媽買蝴蝶酥,也會從全國各地捎帶一些小禮物回家討她喜歡。
她很喜歡那種老物件,奇形怪狀的石頭,篆刻著字的木塊……有時候看著阿爸蹲在角落對著破舊瓷器修修補補,哪怕不同她說話,她也會覺得也很幸福。
念及以前,黎寶因恍如隔世。
卻也覺得比現在更真切,更腳踏實地。
她良久不響,良霄卻果斷道:「我不願意。」
黎寶因意外看她。
「我不想再回到福利院,被人待價而沽,也不想回到蘇州橋畔,住在五六個人擠在一起的大通鋪。我不喜歡每天晚上總有人打呼嚕,空氣里也老是有股酸臭味,早上洗臉打盆熱水,都要去樓下排隊半個鐘頭。」
良霄說完,轉頭看向黎寶因。
「寶因,我其實很妒忌你的。」
黎寶因沒料到良霄會突然說這樣的話,可她說的十分平靜,真實,就好像日常聊起地面上捲起的一片枯葉,飯後她嘴角殘餘的一粒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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