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霄欲言又止。
半晌,她自顧自地躺回枕頭。
黎寶因自己坐了會,也乖乖躺下。
等到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良宸輕微的鼾聲響起,良霄才擁著被子,背過身去說,「你要是真這麼想,就好了。」
後半夜,弦月高掛。
黎寶因干睜著眼,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腦海里一直迴蕩著良霄今夜說過的話。
如果人情往來可以記作帳本,在今夜之前,黎寶因確信裕夢梁是虧欠她的。
他這個人多可惡啊!先是故意看她笑話,又利用她打發族人,哪怕在醫院救了姆媽,事後也要以良霄的工作作為威脅,脅迫她聽他安排。
可是憑什麼呢?她幹嘛要聽他的?他又為什麼做她的主?
他行事再正當,也從未徵詢過她的同意。
一開始黎寶因對裕夢梁的感激有多深厚,發現他的偽善後,厭惡感就有多濃重。
可今夜,良霄卻說他是好人。
他幫她擺平了聶海生的官司,把原本就屬於她阿爸的絳芸齋要了回來,還替她追究那伙強盜債主。
黎寶因攥著枕頭下那張已經被捏皺的報紙,腦海里關於他的畫面,一幕接著一幕。
良霄有句話說得不錯,她遭遇到的倒霉事,裕夢梁隨便拎出一件,都足以讓她結草銜環以報。
可是他沒有,甚至沒打算向她提及。
因為,他不光對自己好,對很多人都很好,這份好和善惡無關,沒有企圖,不存在算計,單純就是憐憫,甚至是生意。
慈善家是事業,古董行是買賣。
所以,他才不願被道德綁架收下鏡子,才會堅持不純粹的交易,他不要。
黎寶因開始自省。
她到底涉世未深,世界尚且狹隘。
也許真的是她判斷失誤,過分
第9章
敏感,從一開始就鑽了牛角尖?
慈善家,奸商。
大好人,偽君子。
黎寶因反反覆覆地想著,就這麼昏昏沉沉滾到天亮,窗外的曦光漸漸明亮起來,光線很快就像棉花糖一樣,充滿了整間屋子。
她去洗手台沖了把臉,然後一口氣跑上頂樓,她站在陽台上眺望遠處,微風帶著暖意襲來,目光所至,正好是花園裡那棟玻璃花房頂上的老虎窗。
糾結了一夜的答案,頃刻就有了方向。
黎寶因坦然地想,解鈴還需系鈴人,既然她與裕夢梁之間存在誤會,與其自己胡思亂想,不如兩個人面對面坐下,把話都徹底說清楚。
可她在上滬,裕夢梁卻回了烊京。
她沒辦法跑去烊京找他,為今之計,只能是想辦法讓他回來,而要讓一個人刻不容緩地出現,最管用的辦法……
黎寶因朝著花房的方向歪了下腦袋,清淺的笑容里,帶了幾分不符合年紀的狡黠。
-就當再抱歉一回。
-裕夢梁,你一定要上鉤。
花房,取名世界熙攘,我孤身一人。……
花房就是誘餌。
黎寶因只能賭一把。
她見過裕夢梁看著那棟花房的模樣,明明身處那樣華麗奢靡的花園裡,可他滿眼都是孤寂冷漠,看著鮮花古董,仿佛是在看一座墓碑。
起初,她並不理解那樣的晦暗。可在陸瓶如倒在她懷裡的那個夜晚,她嘗到了同樣的滋味。
世界熙熙攘攘,我卻孤身一人。
那一刻,她失去的是姆媽。
那麼裕夢梁呢,他每年都來上滬,夜裡獨自看著那棟死氣沉沉的房子,又是在緬懷著哪個人?
不管是誰,都是他的軟肋。
人永遠都會為在意的人,失去理智,打破原則。
黎寶因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手背上的踩傷已經快要痊癒,只是因為沒能及時用藥保養,皮膚上殘留下一些醜陋的疤痕。
想到那天晚上,裕夢梁在客房的沙發上坐著,指節分明的手指一樣一樣地從抽屜里取出器械藥品,她心裡的兩個陣營又開始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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