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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舟抱著一摞棉被,說:「之後會很冷,要蓋兩張被子。」

賀望泊怔怔地看著他。

手裡的蠟燭只堪堪照亮了白舟的輪廓,其餘的一切都隱沒在暗色,除了白舟都是空虛。

「你怎麼在這?」賀望泊顫著聲音問。

「我一直在這啊,」白舟疑惑道,「望泊,是太累了嗎?好好睡一覺吧。」

他抱著被子走進房間,賀望泊舉著蠟燭急沖沖地跟上,可房間裡分明空無一人。

賀望泊在床邊坐了一晚,之後他將這件事告訴了林玉芳。林玉芳沉吟片刻,開了一款抗幻覺的藥物。

「要按時服用,」林玉芳叮囑,「或許你不希望白舟的幻覺消失。可如果不好好控制,這樣長遠下去,你會分不清幻覺和現實。」

賀望泊說明白。當晚他在白舟面前倒出藥片,白舟好奇地取過藥盒,一邊閱讀上面的化學成分,一邊皺著眉問:「為什麼要吃這種藥?你看見什麼了嗎?」

「我看見你了。」

「我?」

「你不該在這,你應該在伊爾伯斯,在格萊港。」

白舟從他手裡抽出藥盒,「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裡,永遠留在你的身邊。」

賀望泊抬眼看白舟的面容,美麗、安寧,和記憶完全相符,未曾變過一絲一毫。

「睡吧,望泊,」白舟站起身往臥室走去,「我唱歌給你聽。」

倒出來的藥片靜靜地躺在桌上,連同水杯里的水,一起紋絲不動。

賀望泊最終沒有服用林玉芳開給他的藥,而是訂了第二天飛往格萊港的航班。

-

下了飛機以後賀望泊才發現原來格萊港在過面具節,機場裡擠滿了從世界各地前來遊玩的旅客。

這是一種絕佳的掩護,賀望泊在路邊一間商店隨便買了套傳統的面具節裝束,入夜後便等在白舟的家樓下。

他清楚這是一種陰森的騷擾,可他只是想遠遠地看一眼白舟,確認真實的白舟早已定居格萊港,在南淳天源府的那個是幻覺。

白舟的面具只遮住了上半臉,賀望泊立刻就認出他。

他一下樓就有個小女孩來邀請他跳舞,白舟將她舉高轉圈,小女孩笑得停不下來。

與小女孩告別之後,白舟轉進一條小路。賀望泊跟在他身後,白舟沒有察覺。

其實賀望泊的目的已經達成,他已遠遠地看過了白舟,不該繼續跟蹤這種不齒行徑。可是不知怎樣一來,他的腳步已經跟上了白舟。

我需要一些更確鑿的證據,賀望泊這樣說服自己,一邊在街角路燈處追上了白舟。

賀望泊朝白舟伸出手,是邀請共舞的意思。

他記得白舟曾說過,在格萊港的面具節當晚,如果有人邀請你跳舞,你是不能拒絕的。

白舟的手很暖,傳遞著溫度。

賀望泊留過學,當然懂得交際舞,甚至有過許多漂亮的舞伴,可他竟從未與白舟共舞,正如他從未聽過白舟唱歌。

過去的這幾年,他明明有很多事可以和白舟一起做,可他卻花費了大量的精力來傷害他。

全都浪費了。他本來也可以牽著白舟的手,一起到海邊看篝火的,現在這個人不會是他了。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會是他,賀望泊是不可能給白舟幸福的。

「Saholi, du fansu hudeiush.」白舟說。

賀望泊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而這終於使他確認了白舟的真實性。幻覺所構建的白舟取材自賀望泊的記憶,而在此之前,賀望泊從未聽白舟說過伊爾伯斯語。

白舟猜測他不明白,用英語又說了一遍對不起,我沒學過跳舞。

賀望泊壓低了聲音,也用英語回答,讓他不用道歉。

白舟很快就記住了賀望泊教他的舞步,兩人跳了一段。賀望泊想起紅舞鞋的童話,被舞鞋詛咒的人將一直跳舞,直到死去。

他陰暗地希望這詛咒能降臨在此時此刻的路燈下,只有他和白舟,沒有別人,他們會一直扣緊對方的手共舞,直到死去。

然後白舟停下舞步,朝他露出禮貌的笑容,賀望泊知道他接下來會開口說面具節快樂,下一句就是「再見」。

賀望泊的思緒一瞬錯亂,忽然攔腰將白舟抱起,像不久前白舟抱著那小女孩轉圈一樣,抱著白舟轉起圈來。

白舟一開始是被嚇到了的,後來就笑起來,笑得好開心。他的面具戴得不牢,轉動時被甩到了地上,於是賀望泊終於再次得見他朝思暮想的容顏,此刻閃耀著最真誠的喜悅。

賀望泊再也無法控制內心深處的渴求,緊緊地抱住了白舟。

一手橫在他的腰間,一手按著他的後腦勺,用盡全身的力氣,要將他嵌入自己的身體。

是真的白舟,是不會在擁抱以後消失的白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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