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望泊再抬頭看眼前的「白舟」。他正輕輕地笑著,嘴角慣有的弧度和真正的白舟分毫不差。
他的記性實在太好,造一個幻象也栩栩如生。
「我睡了,」賀望泊說,「晚安。」
然後他刪掉了白舟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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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賀望泊先去補辦身份證,手續辦好後他去了長雲醫院。
今天林玉芳門診,早上的號已經掛滿。但賀望泊突然出現一定有事,林玉芳排了排時間表,問賀望泊介不介意等到午休。
賀望泊不介意。他在花園的長椅坐下,白舟挨著他,道:「兩年前我也是坐在這裡,然後你從那裡跳了下來。」
他伸手指向賀望泊曾經的病房,現在那裡已經裝了欄杆。
「怎麼就那樣跳下來了啊?」白舟的語氣里有些許埋怨,「摔傷了怎麼辦?」
「我沒有想那麼多。」
「你害怕不及時抓住我,我就會走嗎?可我只要見到了你就不會走的。我在格萊港的那三年一直都很想你。」
「不是五年嗎?」
白舟奇怪道:「為什麼?」
「你後來又去了兩年。」
「望泊,我從格萊港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南淳,」白舟微微皺眉,擔憂地握住了賀望泊的手,「你為什麼從昨晚開始就一直說些不符合事實的話?是不是病情又嚴重了?所以你今天才要來見林老師,是嗎?」
賀望泊盯著白舟握著他的手,緩慢道:「嗯,別擔心。」
最後一個病人沒有來,林玉芳提前到花園找賀望泊。今天是南淳這個冬季里難得響晴的一天,兩人在長雲醫院裡走了一會兒,最後到了職工樓附近一處榕樹下。
「來不及幫你掛號,就不用診室了,」林玉芳說,「這裡沒有別人,你可以放心。」
「這裡沒有別人嗎?」賀望泊看向身邊的白舟。
只這一個動作,經驗豐富的老醫生便明白了,「白舟在這嗎?」
「您這樣說的話,那他應該不在了。」
「所以真正的白舟的確在格萊港。」賀望泊自言自語。可他在格萊港看見的,又是不是真正的白舟?
應該不是,他想,畢竟那些經歷如夢似幻。白舟很想他,央求他留下來,抱著他,親吻他,對他說再試一次,這都是在幻境裡才會實現的賀望泊最隱秘的欲想。
可那對手傳來的溫度如此真實,胸膛里的心跳亦觸手可得。
他已經分不清了。
第56章 自由與枷鎖
兩年前,在賀擇正最後那段時間裡,賀望泊常去看他。
賀望泊本人也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思考。當初他住進了長雲醫院,賀擇正一次都沒來探望過他,自己又為什麼要陪賀擇正最後一程。
起先賀望泊以為這是因賀擇正到底是他的父親,可賀擇正從未履行過一個父親的責任,賀望泊說服不了自己。
再後來賀望泊才漸漸明白,這是因為白舟。
他坐在賀擇正病床邊的時候,總是反反覆覆地想著白舟的那句「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他清楚賀擇正恨他,如果他沒有出生,伊遙就不會萬念俱灰,完全喪失生存的欲望。
他也恨賀擇正,恨他害死了媽媽,恨他對自己不管不顧。賀望泊有一萬個理由拔了賀擇正的氧氣管,可是白舟用帶血的手指溫柔地撫摸他,說「我怎麼會恨你」。
賀望泊對父母與他之間的仇恨循環感到精疲力盡,他太習慣恨了,從小到大他都在父母之間、和父母對他的恨意里長大,所以後來遇到白舟,竟發現不了自己原來是愛的。
白舟卸下了賀望泊一直背負的仇恨,現在的賀望泊看著父親,只覺得他可憐。
賀擇正臨死前向文姨要求將他和伊遙葬在一起,直到最後一刻他都在喊「遙遙」。從火葬場領了賀擇正的骨灰以後,賀望泊問文姨是不是真的要按照父親的意願,將他和母親葬在一起,文姨搖了搖頭。
「骨灰撒海吧。」賀望泊於是說。
文姨看了看少爺,知道他想起了誰。
「嗯,太太應該會喜歡,申請我去辦,之後挑個晴朗的天氣。」
「麻煩了,」賀望泊說,「船開遠一點,她被困在房子裡這麼久,應該想去遠一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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