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這樣沒錯。」院長說，「我出身的那一個貴族家庭里，每一個人都心狠手毒，家族裡的勢力劃分同樣錯綜複雜——我正是在被家族裡的人追殺。如果讓他們知道你們與我的真實身份有所牽扯，那將對你們極為不利。」

黛爾綴忽然冷不丁地說：「是為了繼承吧。」

艾弗格林院長一怔，黛爾綴望著她，漆黑的眼睛不加掩飾地里流露出對貴族的厭惡與嘲諷：「貴族家庭內部的爭鬥，一半以上是為金錢與權力的繼承權在廝殺。」

艾弗格林院長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你們這些孩子，」她說，「真是個性鮮明。」

黛爾綴聳聳肩：「我說錯了嗎？」

「當然沒有錯。」艾弗格林院笑著嘆了一口氣，「繼承，一切都是為了繼承——某種意義上，在對繼承權的爭奪里，我是一個失敗者。」

「而『失敗』是不夠的。」赫曼說，「對方不僅需要你失敗，更需要你死亡，對嗎，院長？因為這樣，對方才一直追殺你，而你不得不偽裝成另一個人，以躲避這種追殺。」

艾弗格林院長笑笑：「聽起來，我們在同一種船上，赫曼。我們都是來自埃爾頓王國的逃亡者。」

聽見艾弗格林院長這樣說，露辛達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

她想：同樣是從埃爾頓王國逃亡到阿希娜學院「避難」，艾弗格林院長和赫曼兩個人，境遇其實不同。

赫曼被埃爾頓男王的騎士團「擊殺」之後，他的敵人——埃爾頓的男王賽普勒斯三世——其實並沒有過多地在意赫曼。在賽普勒斯三世的眼裡，赫曼實力弱小，如同一隻渺小的螻蟻，無法對男王構成任何威脅。男王很大概率已經將赫曼拋之腦後，記不起這個人，更沒有派人追殺赫曼。

而艾弗格林院長的處境不同。她的敵人——埃爾頓的某一位大貴族，大領主——大概一直將艾弗格林院長當做自己的心腹大患，想要將她「斬草除根」地殺掉。所以，艾弗格林院長一直處於危險的境遇中，不得不每時每刻都謹慎地偽裝著自己的身份。

隱隱地，露辛達也有些明白了艾弗格林院長培養「以太」元素學徒的目的：

院長曾經在「以太」元素的教學中，說道：「我不僅會訓練你們的身體，我也會訓練你們的頭腦與心臟。我期望，你們並不僅僅成為這場大賽的勝利者；我期望，你們成為戰爭最終的勝利者。」

赫曼曾經直言：「院長想要的，是將我們培養成戰爭中的君主、元帥與領主，去奪取空靈大陸上至高無上的權力。」

露辛達想，也許，艾弗格林院長需要的，是空靈大陸上一位新興的實權領主，也許只有這樣，她才可以有能力去對抗埃爾頓的那一位大領主，大貴族。

露辛達出神地思考著，學徒們和艾弗格林院長的對話還在繼續。其餘的學徒們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有一向靦腆內向的斐蒂南德還沒有提問。他扭了扭手指，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小聲地說：「院長，我也有一個問題。」

院長溫和地看看他：「你說。」

內向的男孩猶豫了一瞬，提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問題。

「院長，」斐蒂南德說，「你的偽裝非常完美。白鬍子長者的那張臉——我是說，那張假的臉，是人皮面具嗎？它看上去逼真極了。這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人皮面具」。

提起這四個字，艾弗格林院長的面色有一瞬間的僵硬。朱利亞斯先生的臉色也微微地變了。

院長那一雙一向平淡淺灰色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了近乎於「痛楚」的情緒；然而那種情緒一閃而逝，斐蒂南德眨眨眼睛，再看艾弗格林院長，她還是那個淡然的模樣，似乎從來沒有改變過。

「是摩曼人魚。」她說，「是朱利亞斯的父親，為我製作了這一張人皮面具。」

院長說著，慢慢地閉上眼睛。

「他……是與我簽訂了契約的人魚。埃爾頓王國的貴族們，都有各自的契約人魚。他們為我們治療疾病，我們為他們提供食宿與保護。」

露辛達想起菲碧的自白，不禁微微點頭，而院長閉著眼睛，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

「為了理解人皮面具的製作方式，你們首先必須明白，摩曼人魚的治癒吟唱背後的原理。——正好，」

艾弗格林院長說著，睜開眼睛，拍了拍手，「大賽里，你們很有可能會再次遇見摩曼人魚作為對手。正好，我們現在將摩曼人魚的治癒原理一併講解了。」

幾個學徒聽了，都微微一凜，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認真傾聽。艾弗格林院長抬起手來，向朱利亞斯先生示意。

朱利亞斯先生點點頭，鬆開艾弗格林院長的橡木輪椅，走到山莊庭院的一池泉水旁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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