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實在忙不過來,花長史便被李爻拉來充數了。
他給常懷診脈,片刻道:「是強效的麻藥,沒有毒,我開一副藥,喝下去緩緩便會好了。」
李爻問常懷道:「常將軍可以說話嗎?」
常懷從嗓子裡含混地擠出「可以」二字。
「好,襲擊常將軍的將領是誰,說什麼了?」李爻聲音依舊很淡,不知為何嗓子有點啞。
常懷從他的語調中聽不出喜怒,沒有苛責,只問事實。
這便是一軍統帥的氣度麼?
常懷做不到,他咬牙切齒地將恥辱與威脅轉述了一遍,最後道:「他戴著牛頭盔,很年輕。」
花信風沉吟:「頭盔上有兩隻牛角嗎?」他向李爻道,「擱古視氂牛為神使,尋常將領是不能如此裝扮的,那人怕是王族。」
「聽說帥位上坐的是二王子,他們那烏漆嘛遭的軍旗上也不知畫了什麼鬼符,交戰多次,一直未見主帥蹤影,我還以為是謠傳,看來便是了。」
李爻說完轉身往營外走,快出帳子時聲音又飄回來,是給常懷護軍的一句囑咐:「照顧好常將軍,一時失算切莫想不開。」
李爻出了軍帳,呼出一口氣。
天快黑了,沉悶得很。
現在是春季,氣壓和潮氣卻壓得他心口憋悶。
到鄯州邊境二十多天了,都城調派援軍的消息一直沒來。
李爻不心焦是不可能的,他能耐再大,也是尋常人,一次次創造軍中神話,是一次次豁出命去的結果。
而將軍百戰死。
誰知道哪次便是神話的終結了。
他仰頭看了一眼半顆星星都沒有的天,突然念著景平——也不知他在做什麼,與周邊友國的買賣做得如何了。
他抬手按在胸前,隔著戰甲捂住景平偷偷留給他的字條,有點期盼景平真的會來,又念著他最好別來。
李爻自己都不知道,他眸色柔和了許多。
「掛著景平麼?」花信風突然問。
李爻笑了笑沒說話:我的心思居然這麼容易被看透了麼?
也不奇怪,畢竟這世間能得他這般牽掛,只景平一個了。
他往城垛上看,兵力懸殊,駐軍輕傷不下火線,很多將士們草草包紮過的傷處還滲著血,人依舊精氣神硬挺。
李爻身為將領,被這生生不息的軍魂振奮了心思:如今尚未到絕境,多愁善感個屁!
即便真到絕境,不是早做好打算了麼——敵軍想過鄯庸關,除非踏著我的屍體!
決議已定,他心裡鬆快了些。
「統帥,」黃驍滿營尋他和花信風,終於找著人了,快步過來見禮,「有三位醫官殉國,城裡調來的大夫處理刀槍傷手生,需得請花長史幫襯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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