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竟一擺手——山坳口的敵軍霎時讓開一條通路。
是要讓常懷過去。
事已至此,常懷當然是寧可死了,也不肯回去。
他爆喝揮刀,向那牛頭盔將軍衝去。
幾乎同時,斜向里陡然飛來三支暗箭。常懷激怒之下,三頭六臂也難以抗衡,慌亂躲開兩支,被餘下一支釘在頸側。
傷口只在箭尖破皮時疼痛。而後須臾,他鋼刀脫手,人打了個晃,栽歪著摔在地上。
立刻分毫不得動彈,連咬舌頭的勁都沒有。
常懷只有眼珠還能轉,以一個詭異的仰視角度見敵軍將領策馬溜達到近前,拎著比人還高的長刀……
冰冷堅硬的刀背挑釁似的拍在他臉側。
將領冷笑著吩咐道:「來啊,請常將軍上馬,綁牢一點,可別半路摔了。」
左右副將得令,將常懷從地上薅起來,結結實實綁在馬背上。
常懷在這極致屈辱的時刻,看清了將領戰盔下的真容。他有一張年輕的臉,厚重的盔壁和裝飾讓他的大片面容藏在影子裡,那雙眼仁冒著攝人心魄的光芒——陰毒、算計又似乎帶有睿智。
將領看著常懷,眸色平和:「死不過是逃避,常將軍莫要做懦夫才好,」跟著,他對常懷的戰馬道,「帶你主人回去吧。」
刀背在馬屁股上一磕,馬兒馱著人,往鄯庸關去了。
李爻得知常懷私自帶人出城時,敵軍吹響了攻城號。
開戰便即焦灼,李爻暗罵一聲「混帳」,不知是不是被氣的,連番咳嗽起來。
他得坐鎮軍中,分不出精力去管常懷,只得派斥候快馬去追,盼著能以軍令將他攔下。
結果還是晚了。
這一仗,敵軍聲勢浩大,卻似夏日裡的疾風暴雨,激猛一陣便又過去了。
敵軍鳴金收兵時,斥候正好接到那已經動彈不得的常懷回營地。
是算計好了的。
戰後,軍醫忙碌。
常懷沒有生命危險,被搭進軍帳里挺屍等著。他雙目暴睜欲裂,不住地喘粗氣。
他想得到被俘的百姓和兄弟們即將面臨的慘境,恨不能親下十八層地獄,將酷刑通通受一遍,只要能換回他們就行。
可現實殘酷,不會依著恆心和憤恨變化。他身為引禍之人平安躺在這裡,無能為力,甚至連手都抬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常懷餘光感覺帳簾翻動了一下,軍靴踏地的乾脆響聲和戰甲鱗片的輕晃聲緊跟著傳來——來了位將軍。
是李爻淡著表情,行至近前。
王爺站在榻前看常懷片刻,揚聲向帳外道:「昭之來了沒有?」
花信風應聲進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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