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同祁聿展現這種剖心的生離死別,衣裳蹭把眼睛。
「更鼓房是不是你找人動過,我看那間屋子地上有挖掘痕跡。」
現在大家都關注先帝送駕之事,更鼓房那個荒廢院子沒人理的。不過日久沒她跟劉栩下令,恐是沒幾日會重新啟用。
「是我。劉栩下獄那日祁聿就出宮了,算著他這兩日就能回陽羨跟爹娘葬一塊了。」
祁聿聲音里透出遮掩不住的喜氣,可喜氣背面卻是陸斜不忍直視的另一端。
她真夠雷厲風行、周全的,這些事儘是早早安排好。就是不知宮中何人為祁聿臂膀替她行事。
也不知她手染了多久污垢,陸斜輕輕擦不淨,又怕用力給人蹭疼了,索性兩隻手一起捧緊她的指尖。
「你呢,你想過自己葬哪裡,有給自己安排一二嗎。講給我聽聽。」
審訊室措手不及的沉寂下來。
她沒有,她連給自己收屍的人也沒安排過。
祁聿在真話假話間徘徊選擇,最後閒適口吻輕鬆啟唇。
「我罪盈惡滿,死後受人咒罵泄憤還能平些人心中固疾,他們或能好好活著。」
等定了刑期,她會告訴陸斜自己當年對陸家所行之事。
陸斜不將她活拆了她,她都要感恩戴德陸詹事將他養的心中大善,若陸斜提刀梟李卜山頭首級那樣親自斬了她泄憤也是可以的。
就是可憐陸斜日後要不人不鬼這樣世間獨活。
她對陸斜愧疚。
「陸斜,我給你留了筆錢。我這十年的俸祿,沒多少,但我手上最乾淨的就是這筆銀子。」
陸斜苦澀笑出聲,人狠狠朝前一栽,虔誠地將她掌心印在自己額上。
「你真是有心了。」
這輩子最乾淨的東西留給他......祁聿怎麼總是在給他留東西、安置他。
陸斜肩胛聳顫,壓了半響嗓子,帶著涕聲:「我又是你死後唯一的後事嗎?」
怎麼他跟祁聿總是這種關係,太晦氣了,實在太晦氣。
「你叫什麼,到了此刻還不告訴我嗎。」
她抿緊唇繞過這個問題,因為她的名字要在該告訴陸斜的時候告訴他,不能叫陸斜白聽。
祁聿看著他齊整鬢角,陸斜一身錦繡富貴安逸,希望他日後都能如此。
「陸斜,我從八歲後遇到的都是各種妖魔鬼怪,只有你是人。」
「我沒幾日了,你能來多看看我嘛......順便帶碗飯給我。」
陸斜最恨祁聿這樣不重生死的風輕雲淡。特別恨。
祁聿這兩句目的只是為了吃碗飯,飯比生死重要,她完全不求活。
「不說這,你會活著。新帝登基都會大赦,我會求陛下赦你,你不是一直在替陛下做事嗎。」
「你只是想要劉栩死,刑台上刑台下都一樣,我一會兒就替你殺了他,你看著我殺。」
祁聿眼中光漸漸暗下去,就是替如今的陛下做事才是死路一條。
陸斜還是對皇權中的鬥爭看得太輕,這樣很好,夠蠢。
陸斜忽然覺得也不必等,一把扣住祁聿肩胛將人往起攬。
惡聲惡氣擲地:「走,現在我就殺,你來看,看祁聿大仇得報。」
希望劉栩首級點地能激起她微末的求生欲。
他不該心急如焚地來尋祁聿,他應該提著劉栩腦袋來見她。
第127章 輸了我怕你折騰我,我先討好你。
可惜願景雖好卻事與願違。
當陸斜帶她到劉栩這間,劉栩已被新帝宣進宮。
這代表什麼無人懂,但祁聿清楚明白。
劉栩有生路了。
她倏地渾身冰涼,氣息幾乎寂滅。
陸斜捏著她的掌心沁上不同尋常的寒,如同握著一具新鮮的屍首。
他驚怕著扭頭:「祁聿,你怎麼了,你別嚇我。你是不是不能站,腳踝的傷疼......」
祁聿臉色青素、瞳孔散色,他嚇得兩隻手再次捧搓她指尖。
「祁聿,祁聿!」
明明人站在身旁,怎麼好似要死了般抽魂去魄了無生氣。
她耳畔只有無盡的風聲、無垠的迷茫,直到許久她才聽到身旁驚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聲音焦急、驚懼、溫煦。
她循聲落目,陸斜聲音才由遠至近漸漸清晰。
「怎麼。」
說完她落目在劉栩空蕩蕩的牢房,神思一下彷徨不知往下該如何,祁聿嗓子顫了顫再出聲。
「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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