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斜摁著深呼吸口,聽聞劉栩認了『殺』自己的罪,至此時受斥還在御前跪著。
祁聿又做了什麼,叫劉栩能如此拉得下臉這樣替她認罪。
真是好大的本事。
一字一字里祁聿根本聽不出陸斜意思、意圖。
祁聿渾身僵麻,人有些站不穩。
陸斜沉聲:「其實我今夜來只想聽個故事,聽個你是誰的故事。」
祁聿氣息翻亂,雙眼不由沁紅。
這便是她禁忌之地,越過去,性命堪憂。
第112章 求你我這樣受辱,夠你饒我
一日性命嗎……
陸斜明說至此,今日是如何也躲不過。
祁聿提聲敷衍過門外監問的掌家,室內倏然靜謐,落針可聞。
她淺淺斂眸,須臾間盤結前後替自己謀條出路。
果斷鬆了指腹間薄刃朝陸斜直挺挺跪下,手掐緊掌心,隨後揪住陸斜衣角。
祁聿一跪,整個人碾他心口樣,陸斜氣息驟然粉碎。
隨著衣角重力,他神魂恍惚腦子不清晰起來。
「祁聿......是我雙生哥哥,他早我一炷香見世。」
「寧成七年春,陽羨刺史為了叫自己侄子頂了我父親夏後高升的缺,冤我爹貪污朝廷修繕河道三萬兩撥款。我爹被捉拿當日就判了梟首,案情申訴未及、流程未稟朝廷便掉了腦袋。」
「我與祁聿被人冒死送出城外。祁聿說帶我去京城告御狀訴冤,逆臣之後他不能科考,我非良籍只能賤嫁,我祁家不能世代背負逆臣罵名。」
「我們乞討一年進京,辛苦至長安右門登聞鼓,還未走近便被錦衣衛打個半死。」
往日種種侵覆,她體內不由打個顫。
肩胛卻闊直,分毫不願佝僂。
那不是不恥的往日,是刀刻進骨的叫她活至每時每刻的因由。
「他為了養我在京城四處作散工,卻因年紀小、身後無依總被剋扣銀錢,他怕入冬我們睡破廟凍死,就自閹賤賣了自己入宮,每三月出宮給我送一兩半的銀子。」
「他十三生辰後卻再也不出宮,我當他是被人害死。那時我就想入宮為婢查他死因,但長期吃住不協,我身子不合宮檢,只好求在富戶自請為奴免費做工將自己養養,次年十四歲入宮。」
「那時我是尚寢局為東五所看燈火的宮婢,」她嗓子一滯,哽塞幾個苦音,繼續道,「祁聿太有名,我打聽他一點也不費勁,就是沒機會去更鼓房。」
「那時我這種無依無靠的下等宮婢是沒有休沐的,搶著幫人家幹了兩個月的活才求了半日休。」
「我深知他才學,又探聽了十二監許多晉升規矩,我本想與他見見,共商日後我們如何在宮內生存。他進十二監,我與他同年開蒙,爭做個女史應該不難,我們互相扶持日後總能生活如意。」
「我與祁聿時隔一年三個月相見才一刻......劉栩就來了,次日我替他梳洗送得他。」
到此,『祁聿』聲聲哽噎震顫,卻字字冷靜。
「那時我抱著他屍首認真想過,哪怕從宮女熬成宮令女官在皇太后或皇后身邊代掌鳳印,甚至勾引陛下做嬪妃生下皇子,我都勢單力薄難殺死手握皇恩的劉栩。」
「但我進司禮監做隨堂、做秉筆,成為陛下身邊做手握大權的宦官,能有與劉栩一較之力。我將祁聿埋在他屋子的地磚下,穿上他的衣服從更鼓房一步步走出來至現在。」
這裡祁聿再也沒了氣力,沉了許久濁氣。
朦朧月光穿透窗子落她一身銀屑,顫抖不止的肩胛脊樑孱弱悲切又格外堅韌。
陸斜渾身繃緊,氣息幾近滅盡。
他見過無數次『祁聿』跪人,都是這般挺直脊樑,可從未想過這道清雋身姿有跪在自己眼前這瞬。
陸斜眼眶怔得失愕,臟腑絞疼不止。
「我尚有未完之事,你昨日捏我命脈,殺你我有愧無悔。再輾轉回昨日,我一定不會叫你有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機會。」
『祁聿』敗得坦然,自知之明非常。
她泰然道:「你想我抵你昨日性命人之常情,我狠戾行徑該死,今日你取我性命我毫無怨言。」
「只是陸斜,四年前年我雙膝受針刑保你,昨日算清了,你若依舊不肯饒我......」
祁聿揚起頭看他,眼下暈紅,闊開雙肩再度挺正脊樑。
「我求你給我一天時間,讓我與劉栩再搏最後一次,十二個時辰後我將性命還你,自裁在你眼前絕不做虛。」
掌心扯緊陸斜衣角,祈求道。
「你若念這四年我予你有半分恩情,或說你尚顧念昨日之前對我的毫釐真心,我死後請你將我首級削下,我不要任何人辱我。」
尤其是劉栩。
「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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