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斜頸子朝後微仰,還是淺笑。
「你再撞我一下是不是順著還要托我的腰?今日留窗是有事要同你講,別不正經。」
她實在對陸斜這樣得寸入尺的模樣有些吃不消。
嫌惡卻又不敢直言表明,壓著意思嗔怪。
「你同閹人如此,真不覺得有失家教訓誡麼。入宮前你也沒少讀書,你家究竟請的哪位夫子將你教成這副德行的。」
宗法、禮教、輿情陸斜真是一絲都不顧,往身後拋了個乾乾淨淨。
簡直是文士下的異類。
陸斜下顎墊扶手上,指腹隔著衣裳蹭著她腕骨,歪頭同她閒話。
放慢聲音悠悠道:「別想拿我家家教說事,斷袖自古就有,我們家三個兒子,兩位兄長娶過了,我行麼斷一下也無妨。再說我如今......斷不斷袖別無二致。」
聲音悶下二分調:「我要是同位姑娘......要替對方考量世上諸般,不敢沾染壞了人家名聲,如何都配不上。你反而不用考慮,咱們這就是被罵一句跟兩句的區別。」
祁聿落一眼:......
「原來你是權衡下選的閹人。」
小臂一抖,將人推出椅子。
才不是。
他們要遭受得更多,宗法、禮教、輿情全是重不堪背的大山,比跟姑娘難多了。
哪一座山單拎出來,都能將他們生生世世釘在不恥倫理之下千刀萬剮磨魂滅魄。
衢州四年,他花了兩年確定心意,花了兩年糾正自己心意,在祁聿身上生生死死了無數次,然後徹底罷了。
他做不到,生死不顧的回宮,怎麼會是權衡下才選的祁聿。
祁聿於他心底足以比肩江河湖海、日月光華,他才是以凡人之軀不敢碰觸褻瀆祁聿的卑劣之人。
如此賴皮求著眼前一幕一幕,自知是無恥的。
陸斜張口要解釋。
祁聿對此並不在意,筆下再書最後一行擱手,將東西擺陸斜面前。
「未改國號前,上元十五年南方修建河壩,朝廷撥銀一百二十萬兩。工部記石壩壩身長十丈,闊五丈,高一丈五尺,可如此堅固之物三年便沖毀了。此事是劉栩過手,監察也是司禮監派下去的人,雖然最後被水患始因處死了大批,但總有知曉的還活著。」
「諸如此類,這裡記了十三道我覺得有疑的案子,件件是劉栩的死案,你願不願做......」
她看著人,陸斜眼底還是方才她出口後的不甘、難以紓解的色彩。
嗓子滾滾,改口:「你願不願替我做。」
陸斜看著桌面幾張筆墨沁滿的罪行,可嘆祁聿手握如此多的罪證,可他沒人手去查、沒法落實。
手上握緊一柄刃,知曉磨刀石在何處卻不能開刃,也是苦了人數年。
沒道出的心意雖然梗人,但祁聿本就沒心思在情愛上。
「做,怎麼不做,說了別問,你就不能直接吩咐麼,你應該同我說何時想要結果,我盡力如期交給你才對。」
他嗓子噎口氣,腦袋不帶情慾、不帶逾矩、不帶放肆,就心疼地輕輕抵在祁聿臂膀上。
「這麼多年就只有這十三道?還有沒有,你寫給我,我悄悄遣人去查。」
他嘆自己可算有點用處了。
「你終於願給自己算道活路了,真好,就這樣,就這樣走下去。我做什麼都甘願。」
祁聿聽著他顫動不已的聲音,心底冒了一絲絲前所未有的奇異。
世間有人盼她活著,甚至為她有這種想法而心生出無限感激......在她數年抱著必死走下去的殘道上,有人給她腳前填平幾步。
她實在不適應自己活在人的期盼中,可陸斜過於熾烈與純粹,總教她想避又貪戀。
此人終身於自己萬般殊途,她此刻眼睜睜看著天真無邪的陸斜,切實的生出難過,沁體的痛苦剮殺的自己生死不能。
總有種不想再騙他的感覺要掙開意志,卻如同無數次的往日,今次再被她摁住愧疚。
聲音不自覺緩下音:「有的,我再去六部、文書房看看舊年檔記,慢慢能找出來。」
劉栩縱然做得再乾淨,如今有人能為她的手,將劉栩那些翻覆開來只是時間問題。
陸斜悄悄將她衣袖扯扯:「今日毒殺劉栩之事是你麼,是你想定閆寬本就該死的前因,替我清罪?」
他直勾勾盯著人,想祁聿用答案滿足他。
因為那人喜歡閆寬,記恨他因孝敬祁聿殺了閆寬,選擇毒殺劉栩嫁禍祁聿實在太扯了,沒見過這麼牽強的動機。
根本談不上合理。
不過案情是真是假,其實只要劉栩不是真心想追究,敷衍就夠了。
劉栩真想追究,再確鑿的動機都是假。
祁聿吐口氣。
「如果不是你,他應該有機會在床上動手,殺成了皆大歡喜,沒有,就是閆寬做的。閆寬對李卜山的提攜之恩是真放心上數年的,對我有殺心是自然,我一早便知。」
所以早有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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