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帝哼聲,端腔正聲。
「你看看,司禮監這些年巡監的字你們簽沒簽。你工部到戶部報的帳,司禮監插手過沒有,插手過,叫人呈上來,就現在,算。」
天雷劈的火,怎麼就掉劉栩頭上。
工部尚書也覺得天突然塌他們頭頂,畏畏縮縮內顫,磕頭:「臣這就喊人來核帳。」
陛下這是要工部立馬證劉栩個『清白』。
話罷,建成帝往椅子裡一嵌,面上疲態盡顯,這該死的燥熱又乏人,眉角蹙著就沒放下來過。
祁聿眸色顏色清淺轉換,躬著身給建成帝斟盞茶。
遞去皇爺才嗅個茶香,重重擱手。
桌面『嘭』地瓷碗一撞,祁聿跪下伏地磕頭:「是奴婢尚未學會翁父那種烹法,無法斟出陛下喜好的這口,還請陛下恕罪。」
她倉皇再磕頭,「奴婢這就去重泡。」
頭磕得實誠。
劉栩心口驟然被祁聿煨捧爽意,雖然祁聿這是在順著皇爺心意行事,但也是他願意行。
他將祁聿伏地這道窄秀的脊樑緩緩框入眼底,徐徐咽口滾沸的氣。
建成帝掐額,一再沉默後憤憤張口:「劉栩,你去。」
言下有責怪,有厭棄,可依舊離不了劉栩。
祁聿看著這幕,心底緩緩落實。
這就是劉栩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即便目前口供『是他燒了宮殿,為了再造宮殿從里貪吞國庫銀子』,他依舊能站起身伺候。
不是階下囚,也沒有『衣冠辦事』,就是能端端正正好好的站在陛下身邊。
她甚至能想到這些罪條真落在建成帝面前,陛下會恨劉栩、會責劉栩,便是氣的想將人千刀萬剮,也不會真殺他。
前朝後廷無人有劉栩這份待遇。
劉栩跪了一日,起身已然有些困難。
建成帝看他不爭氣,一腳踹向祁聿胳膊:「扶去。」
祁聿磕個頭起身,到劉栩身邊將人攙起來。
劉栩膝頭確實跪久了麻,加上年紀又大,趔趄好幾下才撐著祁聿起身,順勢站起時緊緊一把將祁聿拿在手上。
祁聿胸腔呼吸驟然一下撞得自己難受,劉栩不像是抓著她胳膊,是抓緊了她骨頭。
將人扶到茶水間,祁聿將人狠狠甩開。
掌下掀開的力道使然劉栩差點被甩倒,他一把矯健摁住桌角才沒仰倒。
劉栩遺憾的被迫鬆手,眉心蹙抹疼色,從黃幔間隙看向陛下,再緩緩轉到祁聿身上,瞧著他臉上疏離。
他松腔:「你過來,我教你。」
祁聿看向劉栩在桌面點爐備茶手法,臉扭開。
「我會,您自己端給皇爺就好。」
劉栩擺放動作一時滯住,好半響進行不到下一步。
知道祁聿會,他早就親手教過,眼下再聽一回,劉栩長長吐口氣。
「你,能不能寬諒我九年前於你的所作所為,我們重新開始......這次我不會......」
劉栩絲毫不帶著希冀,只是被祁聿方才皇爺面前所作所為給沖頂出的這句話。
他聚集著身上所有感官聽著祁聿的動靜,試圖求絲祁聿像方才那樣的『好』,不求多,半分就夠,假的也行。
她望著劉栩側著的半張背,另一半是他手上動作。
劉栩還將這道茶煮的方法示範給她看,叫她能在皇爺面前多道討喜的地方。
「你想為李卜山求情?」
祁聿聲音寒涼又尖銳,劉栩心不可避免的冷半截。
他嗓子琢磨番還是出口:「我若想為我自己在你這裡求道情呢。」
即便他說得再誠心,也知道不可能,可有些話終是要問的。
祁聿這時氣息很慢、很亂,劉栩等水的剎那扭頭。
只見祁聿眼底複雜。
他一字一字啟唇:「劉栩,你那樣要我的命,怎麼奢求有人原諒你。異地而處,你可會原諒如此對待你的人。」
不用異地而處,就祁聿性子他就知道不會,劉栩悲辛地擰回身,發現水已然煮老,這壺烹不了皇爺好喝的那口茶。
拿著軟巾包手上將水倒掉,有水濺到劉栩手上,他這時也恍惚到無知無覺。
一會兒劉栩茶一遞,再在皇爺面前乖覺說些討軟的話,今日也就過了。
她在不在室內伺候其實都沒什麼用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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