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聲音很輕柔,「好啦,我該走啦。」
不等他問他去哪,懷中便一空。
岑涔在向後退,離他越來越遠,李景元下意識追了幾步,路的盡頭,岑涔言笑晏晏,問他,「下次來,給我做糖梨酥,好不好?」
不等李景元回答,這次話落,岑涔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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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爹娘陪著他到學堂門口,等易蘭之、蔣風逸下學。
已經開春了,那株進貢的櫻樹也該開了,若以後有時間,還要在樹下搶花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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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風雨,他的小窗開著,寒氣裹著雨絲絲絲點點飄入房中。
忽地,夢裡的岑涔吐了一大口血,血染濕了頸下的方枕,嗓中的螞蟻又開始作亂了,瘙癢難耐,於是岑涔不斷地咳,不斷地咳,咳到夢醒,咳到窒息,咳出大口大口的血。
岑朱夫婦聞聲趕來,只穿一件裡衣,卻不覺夜間寒涼,在屋外慌忙地推門。
推不開,門被岑涔反鎖了。
心口像被千根萬根的銀針穿過,他痛的蜷縮在床上來不及呼吸,嗓子還在癢,嘴裡的血還在吐,吐的到處都是,娘鋪的被褥上,爹挑的衣裳上,還糊到了自己的半張臉上。
許是知道了岑涔不想讓他們進來,推門聲漸漸停住了,可這一刻岑涔的耳力似乎特別好,他好像聽到了爹娘啞在嗓中的、聲嘶力竭的哭喊。
可慢慢顧不上了,一瞬間,腦中閃過無數畫面,像是回馬燈。
第一次走路摔倒,摔的一身爛泥,躲娘懷裡小聲啜泣。
爹給他掉了條小魚,說是要養在缸里陪他長大。小小的岑涔喜歡的不得了,每天餵它許多好吃的,小魚被撐死了。
在溪邊撿到的大伯,說要帶他進宮。
和易蘭之、蔣風逸在銀杏下互搶花生。
還有……李景元……
我好恨你啊,好恨你啊……
可為什麼,我還是……放不下你……
淚混在血中,無聲地留,不知道屋外的櫻樹開了沒有,如果能再見到那日那樣暖的太陽……
岑涔看著窗外,眼皮越來越重,視野漸漸模糊,終於,在巨大的疼痛中,他合上了眼。
下一刻,雨停了,夜色去,黑夜變霧藍,天,亮了。
昨夜櫻花開滿樹,如雲似霧,但到底是有風吹雨打,也遺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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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一身夜行衣,快馬加鞭連夜趕到白馬寺,「殿下,徐菏澤那邊成了。」
殿下這是幹嘛呢?收集露水?,陸青不由發問。
李景元手上動作不停,淡淡道,「他說想吃那酥。」
陸青急忙勸阻,「你忘記顧心齋的話了嗎?大業將成,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你現在對他好就是在害他!」
李景元一頓,卻未停,陸青苦口婆心,「往後日子還長,你到時候給他補回來就是了,我們上次去宮裡拎太醫,已經驚動皇帝了。啊呦,算我求你了!」
算了,以後再做吧。
那酥本就是給岑涔的,給顧心齋的是陸青偷偷去買的。
「今夜動身」,李景元冷淡地下命令。
「預計幾日?」
「七日。」
帝位,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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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府。
天光大亮後,岑大海撞爛了那梨木門,朱紅梅天崩地裂地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在浸血的被褥上,失魂落魄地抱著冰涼的屍體,直到第二日岑大海找來板車,兩人拉著孩子回以前的家。
兩人在小溪里挑了一缸水,給岑涔擦身子,卻見著他微微隆起的肚子,朱紅梅立馬想通了是怎麼回事,怒起沖沖地去柴房找砍刀,卻被岑大海攔了下來,「沒用的,沒用的,咱們只是平頭百姓。」
那七日,爹在家附近給他選了塊風水寶地,他聽人說,長眠之地選的好,下輩子會更有福。於是他找了塊環水靠山的地方,用岑涔幼時的小鐵銶,一寸一寸挖了個小坑。
這些天太陽好,朱紅梅就把他放在小竹椅上,自己在一旁給他編些小船呀、房子呀……
第七日,兩人把岑涔放進棺槨,棺槨放在板車上,一步步朝墓地拉。
新帝入京,有宗室為討他歡心,大巡京城,說是維護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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