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懷月靠在師尊懷中,卻像回到了和謝越和相對的那個時刻。
少年的聲音很輕,卻含著孤注一擲般的孤勇與難過。
「他喊我……小九,他還知道……我的本命道劍,是月常劍。」
諸承淵撫摸著少年脊背的動作微微頓下,然而這一次,沒等諸承淵開口,祈懷月就將自己一直以來壓抑的最大秘密,在師尊面前袒露而出。
「師尊,你還記得,我問過您,可曾相信,會有人……重活過一世嗎?
祈懷月閉了閉眼,他只覺得字字句句,像是硌疼著他喉嚨的粗沙。
「……我,就是那個,重活過一世的人。」
「前世,我沒有參加天霄宗的雜役選拔,是您挑中了我,帶我回了天霄宗。」
就像害怕停下一刻,就會失去吐露一切的勇氣,祈懷月毫無停頓地急促說道。
「……您對我愛護有加,給我鍛造了道劍,名為月常劍,還……為我踏平了洞源峰,斬斷了魔淵。只是我,魯鈍無知,一直以為您對我別有所圖,直到……師尊飛升失敗……您的殘魂,還回到了我的身邊,一直庇護著我……」
當劍尊冰冷修長的指節輕輕擦去他臉頰上的淚珠時,祈懷月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何時流下了眼淚。
祈懷月胸腔里的心臟此刻跳動得格外劇烈。
師尊,會相信他如同無稽之談一樣的蒼白敘述嗎?
……如果師尊相信了他的話,知道他前世是怎樣一個忘恩負義,小人心腸的人,日後,也不可能會再像現在一樣愛他如命了吧?
祈懷月感覺著心臟泛出沉悶的絞痛,他已經準備好了面對師尊一切的冷眼和指責。
然而諸承淵卻是伸出手,以著比之前更重的,仿佛要將他揉進血肉之中的力道,抱他入懷。
劍尊的聲音低沉寒冽,卻藏著足以斬斷世間金石至堅之物的冰寒殺意。
諸承淵低聲問。
「我走之後,可有人欺負我的懷月?」
祈懷月如同墜入漆黑深湖一樣,除師尊外的一切都變得昏沉朦朧。
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師尊的殘魂,出現在他身前,問出那句「懷月,你想殺誰」的時候。
為什麼,為什麼即使到了這個地步,師尊最後惦念的人,最後牽掛的人,也仍然是他?
祈懷月用力回抱住諸承淵的身體,少年的聲音帶上了極輕的顫抖。
「……沒有,沒有人敢欺負我……他們,都知道觀淵劍的厲害……就算師尊只剩下……殘魂,也沒有人……敢挑戰師尊。」
然而祈懷月越極力想維持冷靜,他眼眶中的眼淚越像是剎不住閘一樣,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可是,師尊,您,您明明……應該,關心自己多一點的。我,我的天資不好,又不像旁人一樣,討人喜歡,如果,如果您當初,沒有收我作弟子,也許,也許您飛升就不會失敗……如果,如果您最初就沒有遇見我……」
淚水朦朧的景象中,劍尊的手掌依然堅定有力地捧著他的臉頰,一點點擦拭他眼眶中的淚痕。
這一刻,外人敬畏如冰冷仙神般的觀淵劍尊,只在他的小弟子面前,展露出無人可見的溫和深沉。
「懷月,你每一處都很好,這世間,無一人能與你相比。」
諸承淵一字一句,如同天經地義般冷淡卻肯定道出的大道律規,沉黑眼眸傳達著讓祈懷月幾乎為之滾燙的熱度。
「即便讓我去選,我寧願永世絕消飛升之念,也只想讓你留在我身側。」
祈懷月在諸承淵的目光中,感覺身體被滾燙的溫泉包圍著一般,滾燙的紅意一點點染上耳垂,面頰。
他有種似乎燒得迷迷糊糊,幾近暈厥的難言窘迫,然而在這窘迫中,又生出了幾分,讓他心臟都為之顫抖的異樣。
「我……我也不會後悔遇見師尊的……」
祈懷月輕輕將臉埋進師尊的懷抱,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句時,他有種與之前迥然不同的羞澀窘迫得想鑽個洞藏起來的急促感覺。
而看著少年如綢緞般柔順墨發的微微顫抖,諸承淵心間一動。
「懷月,既然如此,你曾經所說的前師尊……」
祈懷月有種說過的謊,被當事人正面拆穿的感覺,他艱難地小聲道。
「其實,那也是師尊……師尊,就只有師尊一人。只是那時候的我剛剛重生,不想……牽累師尊,本想著遠遠看一眼,就好了……」
諸承淵胸膛中泛出如同海浪席捲般的喜悅與震動。
他原本一直擔憂祈懷月的前師尊出現,會搶走他的小弟子,甚至做好了必要時刻,斬草除根,讓那人不能活著來到他的懷月身前的準備。
可是,原來都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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