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是視祈懷月如親子,更不覺得祈懷月拜他為師,是什麼他人口中所謂的運氣使然。
如果真要比較,遇見小弟子,才是他千年中不會有半分後悔的幸事。
即使讓他忍受如現在這般劍氣斬元神的錐心之痛千萬次,他也不會後悔,遇見他的小弟子。
一想到祈懷月笑著喊他師尊的面容,諸承淵甚至感覺元神上的痛楚都微微減淡了幾分,而那股想要出去尋找他小弟子的衝動,也越發強烈。
一生中從未對外物有過任何欲求的人,真正動念起來,忍耐反而成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切身之刑。
但是,他是祈懷月的「師尊」。
想著少年人依賴至極的師尊喊聲,諸承淵竟然奇異地在元神與心念之痛中,尋到了一處平衡。
他是懷月的師尊。
日日年年,他會有無窮無盡的歲月,陪伴他的小弟子。
……
祈懷月來到了宴會大堂之外。
正浩門的地面都由白沙鋪就,然而宴請賓客的廳堂外卻是奢侈至極的,依傍著潭水園林,一磚一瓦都出自行家精心雕琢的亭台水榭,此刻如同靜謐的銀鏡,倒映出明亮的月色。
看見祈懷月走出,原本在亭台外歇息或是乘涼的正浩門弟子,仿佛是看見一座會移動的魔淵般,識相地讓出了以祈懷月為中心的一片真空地帶。
然而在所有人避之不及的舉動中,倚靠在水榭座椅上,漠不關心此處動靜的謝越和就更加顯眼。
與在場大部分都身著紅衣的眾人相比,謝越和似乎永遠都穿著隨時能隱匿入夜色中的黑色衣袍,從他身邊散落的酒瓶來看,這傢伙應該喝了不少。
從秘境中出來後,祈懷月已經對謝越和削減了大部分的厭惡抗拒之心。
不然他見到謝越和,多少要吐槽一句:怎麼還是他?!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某種仇人一定會相見的孽緣。
然而此刻,祈懷月格外充滿平常心地走了過去,甚至格外友好地問道。
「你的酒什麼味道的?好喝嗎?」
……
秘境裡發生的一切,對於謝越和而言,如同一場詭譎多變得甚至有些不可思議的幻境。
無論是他被祈懷月所救,還是他與少年人仿佛形影相依,在燃燒著篝火的洞穴中度過的寂靜夜晚,都曾讓他有一種,仿佛可以短暫擁留住月色的錯覺。
然而當祈懷月的師尊出現時,無論是祈懷月的目光,還是這夜色中的明亮,似乎都只為修真界第一人停留。
第79章
當他注視著諸承淵攬住祈懷月的腰身,徑直帶著少年從秘境離開時,謝端閔不發一言,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越和的耳邊仿佛再度響起謝端閔那時對他的真心勸告。
「祈道友,不是你能肖想和親近的人。越和,你明白嗎?」
謝越和曾經沒有將這句話聽入耳。
然而當他在銅鏡面前,一次又一次忍著不耐地更換著正浩門酬謝宴的衣著,最終隱沒在茫茫人海中,看著一身紅衣,明耀出眾的少年人,被冷淡如寒山冰潭般的劍尊,擁入身側時,他再一次想起謝端閔平靜的話語。
這時他才明白,他不可能留下那片曾短暫照耀過他的月色。
正如他在修真界第一人面前,不會有絲毫還手之力一樣。
那一刻,謝越和突然覺得自己苦苦挑選,穿上紅衣時的忐忑想法,就如同躲在淤泥的怪物,卻不自量力地為了追向不可能留住的月光,披上一身滑稽的戲袍一般可笑。
而這般可笑又自欺欺人的傻事,只做過一次,就足以讓他畢生難忘,永不會再犯了。
謝越和來到宴堂外,寂靜少人的一處亭台,極少有月光透入,也沒有任何景色可賞的陰暗角落,在這熟悉的幽暗中,他終於感覺到了難得的寂靜與安心。
他從儲物戒中拿出了多年前,自己曾按照古方釀造出的千宵醉。
千宵醉,千宵難買一醉,平日裡他只在腿上的疼痛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時,才會喝上一口的烈酒,在這時,比任何烈酒更能讓他忘卻掉胸膛中那一大片難以填滿的空洞。
釀酒的古方中曾說,喝下千宵醉,醉到極致時,就能見到夢裡都難以出現的人。
從前謝越和一點都不相信古方中提及的這點效用,然而在喝得意興闌珊,眼前的景象昏沉一片之際,他的眼前竟然奇蹟般地出現了他心心念念的少年人面容。
「你的酒什麼味道的?好喝嗎?」
少年人略帶著醉意的緋色面容上,明亮烏黑的瞳眸泛著柔軟的水光,撒嬌般軟和的聲音,故作兇巴巴地說道。
「給我也喝一口。」
從宴場上出來以後,祈懷月一直覺得口中的苦酒餘味久久不散,此刻看謝越和喝酒喝得起勁,祈懷月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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