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已經金丹大成,曾經那擄走他的邪修,如今回頭看去也不過是個弱小無比的築基修者。
孩童時每一個孤獨的夜晚,每一個畏懼死亡降臨到自己頭上的日日夜夜,每一個痛恨自己為什麼長了這幅相貌的痛苦時刻,如今回頭看去,原來是弱者為了解釋自己所受的罪過,而將原因全都推到自己身上的自我折磨。
「師弟……」
池歸夜的喉頭突然有點乾澀。
他突然生出一種淡淡的慶幸。
慶幸他沒有在最沒有保護能力的時候,遇到祈懷月。
慶幸他能成為祈懷月的師兄,而不是眼睜睜看著祈懷月擋在他面前的弱者。
第40章
看著祈懷月眼中的亮芒,仿佛與他幼年光影的重疊,池歸夜心底的那些幽冷憎恨,難以釋懷的孤寂怨憎,突然一點點消散開來。
他無法再挽回幼年時的那場慘劇,但至少——
他可以保護現在的小師弟。
「小師弟,不要因為一時的好,而輕信任何人。」
池歸夜帶著格外鄭重意味,一字一句冷聲告誡。
祈懷月心中隱隱對池歸夜話中所指的對象有了預兆,他搖了搖頭。
「師兄,我不明白……」
池歸夜幽冷的目光,前所未有地讓祈懷月感覺到仿佛浸在潭水中的寒冷。
「我從未見過,尊上對人如此看重。」
池歸夜極少稱呼諸承淵為師尊,固然是因為邪修的事情,讓他對師尊這一詞沒有任何好感。
同時也因為,在從前為數不多的相處中,他能看出,觀淵劍尊對待任何人,都如同對待天地間一塵埃般冷漠而視若無物。
這樣的觀淵劍尊,與其說是一個活人,倒更像是凡間百姓供奉了千年的廟宇上的神像。
池歸夜一直都不覺得這有何不妥,觀淵劍尊這種層次的修者,應該已經近於大道忘情,無喜無悲的境界。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理應不應該對任何人有所偏愛的劍尊,毫不掩飾地在外人面前展露出了對祈懷月的偏愛。
池歸夜從不相信任何平白而來,猛烈而讓人生畏的好意。
所以當看到被觀淵劍尊保護得連觀淵峰都難踏出的祈懷月時,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年,被困在邪修洞府中,不得自由的他自己。
邪修困住他,是為了剝離他的肉身。
那麼劍尊困住小師弟,圖謀的又是什麼呢?
修真界裡,不是沒有修者軾徒弒親,重開大道的事跡。
池歸夜也知道自己這一番無異於忤逆犯上的話,如果流傳到外界,會驚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更甚者,即使劍尊一劍殺了他,也不會有人敢求情半句。
可是,小師弟以誠待他,他同樣想要以最純粹誠懇的善意對待小師弟。
「我可以帶你離開天霄宗。即使師尊親自追索,我也有帶你離開的把握。」
池歸夜的神態無比凝重而誠懇,祈懷月原本茫然的表情,慢慢變得哭笑不得,又有幾分欲言又止。
如果前世的他,遇到池師兄說出這番話,應該會感動得忍不住流下遇到心友的眼淚,恨不得立刻追隨池師兄一起跑路吧。
不對,他那時候的被害妄想症,比池師兄還要嚴重點,應該會連帶著懷疑池師兄也別有用心。
而同為被害妄想症的前病友,祈懷月竟一時找不到能讓池師兄相信師尊對他這麼好,值得信服的理由。
畢竟池師兄也沒有像他一樣重活過一次。
祈懷月只能認真說道。
「池師兄,我相信師尊不會害我的。就像——」
祈懷月急中生智,用力地攥緊了池師兄的衣袍,讓他看著自己誠懇的目光。
「我相信池師兄也不會害我一樣。池師兄對我很好,師尊也對我很好,容師兄和盛師兄都對我很好,我進入修真界以來,雖然遇到過壞人,可一直都有遇到過願意幫助我的善人。」
「師兄如果擔心我,平日裡就多來陪我玩吧。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麼不妥之事,師兄那時再來幫我,好不好?」
在小師弟真誠的注視中,池歸夜突然想不到一句否定的理由。
他垂首,輕聲道。
「好。」
……
盛登星原本自得其樂地和自己的劍氣玩得愜意,突然感覺到一片陰影投下。
在一陣生死危機的猛烈寒意預感下,他陡然站起身,幾乎和容明玦同時跪下。
「見過師尊。」
諸承淵冷冷地看著這兩人,「懷月呢?」
他的神識一寸寸掃過宗主峰,竟然沒發現小弟子的身影。
如果不是堪堪存著一絲理智,清楚發動劍氣可能會讓祈懷月身體虛弱一段時間,諸承淵已經克制不住讓他的劍氣來尋他的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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