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宿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成拳,指甲嵌入掌心也渾然不覺,屈膝跪在一旁,「師尊,小鳳凰知錯了。」
沈雲清也沒訓斥什麼,只心平氣和問,「龍崽子魔化了?」
他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關切,鳳宿暗自苦笑,聲音平靜,「快了。」
「起來吧。」
沈雲清在他起身時從他身側走過,腳步停頓一瞬,往他手中塞了一大包桂花糕。
鳳宿渾身僵硬,盯著桂花糕心中百感交集。
若是重妄如此,定然要挨一頓打,可師尊對他卻……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對小徒弟的額外照顧,他只想被和重妄一樣對待。
師尊,你從來都不會一視同仁,倒不如給我一劍,讓我多疼一疼,清醒清醒。
柳無顏和大祭司對視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他愛而不得,還是該感嘆沈雲清太過溺愛徒弟。
沈雲清想不到這麼多彎彎繞繞,他滿腦子都是小鳳凰被龍崽子給帶壞了,跪在那可太委屈了,快起來吃點零嘴緩一緩。
至於小鳳凰可能想要弄死龍崽子……不是從小就這樣嗎?習慣了,兩個小崽子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沈雲清先是凌空觀察了一下白城上空的雲霧,隱約能透過霧氣感受到些許龍血中的靈氣,表情緩緩嚴肅起來。
「城中皆是傀儡,應該是城內藏了回春陣,想以龍血龍骨獻祭開啟陣法,奪了龍崽子的生機讓死物回春,傀儡便可開了靈智,與活人無異。」
這陣法聽著就邪門,柳無顏有些擔憂,「仙尊有把握破陣?」
沈雲清沒正面回答,只邊朝城門走邊輕聲道:「先進去看看吧。」
城門早已緊閉,卻隨著沈雲清腳步靠近而慢慢敞開,門內十幾個傀儡夾道而立,似乎等候多時,歡迎他進入。
鳳宿最後一個踏入,盯著沈雲清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消失在原地。
大祭司回頭看了一眼,有心和沈雲清說些什麼,卻看到柳無顏朝他搖頭。
「就讓仙尊當他沒進來吧,你看不懂就少管。」
聽著這帶著嫌棄意味的傳音,大祭司莫名有些鬱悶,又想起了鳳宿說他可憐,最後真就沒管,沈雲清問起時也說沒看到鳳宿。
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濃,很快幾人便看到了和無嘯打鬥的重妄,一身玄衣不斷有鮮血滴落,染紅了大片地面,周身魔氣越來越濃,每當要進入完全魔化時旁邊便有傀儡叫一聲龍崽子,重妄神智恢復一瞬,無嘯趁機傷他一處,然後魔氣再次累積,周而復始。
沈雲清許久沒體會過那種叫囂著要屠戮一切的憤怒了。
雖不至於傷及性命,但利用龍崽子對他的在意一次次打斷魔化,一劍一劍榨取龍血,如此折磨龍崽子,真是……好大的膽子!
磅礴的殺意如有實質,鋪天蓋地一般席捲整片空間,走在他身後的柳無顏和大祭司同時愣住了,看著他周身隱隱約約的一層紅光,呼吸幾乎要停滯。
別說是正道,就是最晦氣的修羅王辭鏡身上都散發不出這樣邪門又詭異的氣息。
「仙尊!」
柳無顏試探著叫了他一聲,沈雲清執劍回頭,右側眼角下方那血紅色的月牙形印記看得他瞳孔驟縮,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殺……殺戮道?!
他的異常並沒有引起沈雲清絲毫注意,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就此開啟。
沈雲清並未參與重妄和無嘯的打鬥,只殺傀儡,傀儡從出竅期到大乘期,沒有一個能從他劍下逃脫,他殺神似的屠殺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傀儡,即便沒有血跡,那畫面也讓人覺得驚悚又血腥。
柳無顏已經看傻了,他自認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卻被雲清仙尊修殺戮道這件事驚得險些丟了三魂七魄。
雲清仙尊再怎麼萬事隨心,修殺戮道也實在太離經叛道了些,比入魔還可怕,這可是天道都容不下的事啊,難怪每次渡劫都萬分兇險。
一個隨時會完全魔化毀天滅地,一個修殺戮道不知何時就可能控制不住殺意屠戮蒼生,這兩人還成了道侶,這……這……六界真的還有希望嗎?
柳無顏開始懷疑人生,餘光瞥見大祭司依舊一臉淡定,驚呼出聲,「你不會早就知道吧?!」
大祭司面無表情看他,「天機不可泄露。」
「你果然早就知道!」
「不必擔憂,仙尊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大祭司言語之間甚至有些羨慕,「殺戮道劍走偏鋒,不失為修道途中一種新的突破,可惜需要機緣,並不是人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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