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渝撐著傘落後送殯隊伍,聽著來往路人的話心中稍安,到底是沒辜負他的銀子。
先不說秦氏生前所為,但說處理不好這樁事會給他哥哥惹來多大禍端,當今天子近乎愚孝,為了太后壽宴都能搬空國庫,文武百官更是遵循以孝治國,這尋常讀書人若是背上不孝不仁的罪名,此生怕是仕途無望了。
秦氏下葬後,人群漸漸散了。
落葉飄零,滿地黃紙,只剩下魏承渾身濕透跪在新墓前,雪白孝服深陷濕泥里,整個人瘦削又清冷。
魏渝抬手將傘撐在兄長頭頂,半跪在他身邊,輕聲道:「哥哥,我們該回家了。」
他分不清哥哥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一時之間心底竟漸漸生起陌生的情緒來。
良久後,魏承才起身啞聲道:「我們回家。」
天色已晚,兄弟二人深一腳淺一腳慢慢走回茂溪村,就像當年小小的他們忍著饑寒來姜河村來問秦氏要長命鎖。
不成想傍晚魏承就生起高熱,可把罐罐嚇得不輕,連忙請了郎中叔來探脈。
郎中叔嘆道:「承小子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合眼又淋了一場雨,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不過你也別擔心,我讓渙哥兒去熬藥了,你用濕帕子勤給他擦汗,待藥喝下去之後再讓夥計熬些清淡的粥水餵給他。」
罐罐頭如搗蒜:「哎,我曉得了。」
送走郎中叔後,罐罐忙打水浸濕帕子,從小到大都是兄長伺候他,這還是頭一遭有這樣的機會輪到他照顧哥哥,他到底有些手忙腳亂,生怕自個兒手重擦疼哥哥。
他輕輕掀開兄長身上的雪白裡衣,入目就是飽滿蜜色的胸膛,上面布滿層層汗珠,濕帕子稍稍一碰,就見著兄長的胸前的……顫了一下?
「罐罐。」
魏渝一聽,連忙放下帕子應了聲哎,見著兄長眉目緊閉,臉色好似更紅了些。
「原來是在夢囈喚我。」
罐罐小聲道:「也不知道哥哥是做了什麼夢。」
好在折騰大半夜哥哥可算退了熱,罐罐半步不離,生怕那要人命的高熱又捲土重來。
次日,鳥雀呼晴,可見檐下層層光影。
罐罐猛然驚醒就發現自個兒蓋著薄被躺在榻上,卻不見本應該躺著休養的兄長。
他連忙喚道:「哥哥!哥哥!」
帘子掀開,魏承身著白衣走出來,手中還拿著書卷,這人竟只一夜間又恢復了往日的翩然君子氣度。
他輕笑道:「醒了?」
罐罐打量哥哥幾眼,見他面色如常,心下稍安,又急道:「哥哥你怎麼這就起來了,你昨兒還發著高熱!」
「有你昨兒……」
魏承輕咳一下:「給我擦汗又喝上郎中叔的藥,今日起來渾身清爽,閒來無事就拿卷書來讀。」
罐罐嘿嘿笑道:「那我是不是長大了?也會伺候人了?」
魏承頓了下,無奈笑道:「是真長大了。」
魏渝從榻上跳下來,又彎腰看看他手裡的書,佩服道:「哥哥當真好學,這事情一了,病一好,就又讀上書了。」
「豫章先生曾說一日不讀書,塵生其中;兩日不讀書,言語乏味;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1
魏承溫聲道:「我這兩日少讀的書,早晚也要補回來再讀。」
「那罐罐已經好幾個月沒讀書了。」魏渝煞有其事做個小鬼臉,「那豫章先生豈不是要說罐罐面目萬分可憎?」
魏承輕輕捏了捏他臉頰,輕笑道:「不可憎,你可愛。」
第142章
因著秦氏突然病亡, 魏家兄弟一直沒抽出功夫去盤點獵戶隊囤藏的山貨,今早天氣放晴,獵戶隊也下了山, 如此他們便動身前往蓋建在茂溪山半山腰的山屋。
山中氣息清新, 一黑一灰兩隻公狼在茂密翠濃的樹林裡玩耍追逐,這也讓許久未踏入茂溪山的魏渝很是興奮。
他跑著跑著忽然轉過身來, 燦然一笑:「哥哥還記得東面那片山坡麼?我們小時候是不是在那兒採過野莓果子吃?」
魏承背著手望過去, 點頭笑道:「正是那處。」
又道:「來時見到咱們幼時住過的茅草屋被這場暴雨沖塌, 我想著臨走前央請吳大哥的瓦匠隊來重建一番, 到時再告知里正伯伯若是村中有孤苦之人無處可去,可以去小草屋落腳安頓, 日後咱們銀子寬泛了,再在村中多搭建兩處這等小草屋,也算作你我兄弟的一片善心。」
魏渝閉眼搖頭晃腦:「這便是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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