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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長兒子名叫陳殊,比父親小兩歲。他把父親從地上扶起來,看起來卻像是拎起來。他身形結實,瘦弱的父親在他身邊顯得更加畏縮。兩人站一起,對比十分強烈。

陳殊朝我看一眼,笑著對父親說:「這麼沒本事,怎麼保護老婆孩子?」

父親顫巍巍站著,不應答。

他們之間懸殊的不僅僅是身材。

陳殊是現任廠長的獨子,煙花廠未來的接班人。他家境殷實,有權有勢,所以舉手投足都是那麼從容。

而我家生活拮据。父親一個人工作,在廠里混得一般;母親身體不好,又是跛腳,每年調理身體要花不少錢,家中余不下存款,每一筆錢都要盤算著用。

父親低聲道了句謝,就一拐一拐朝我走來,牽我的手走了。

那天母親正在家裡做她拿手的香蔥炒蛋,一打眼就見父親帶著傷,胸口一個大黑鞋印,垂頭喪氣地牽著哭哭啼啼的我。

得知原委後,母親氣不過。趁父親洗澡的時候,她跛著一條腿逕自去了煙花廠,站在偌大的車間門口,問是誰打了父親。

說話時聲音發抖,氣勢不足,但她硬著頭皮不肯走。

最後也沒揪出那幫人,不過廠長出面賠了錢。

母親是個家庭婦女,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敢壯著膽去廠里叫板,也是很勇敢的行為。

畢竟煙花廠廠長在當地很有勢力,在縣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母親勇敢了一次,事後也很後悔。

可人沒法總是保持理智,往往過盡千帆後回頭看,才能意識到很多節點上頭腦一熱的選擇,最終共同導向了一個註定的結局。

……

下面講講煙花廠的事。

我出生的那座小鎮在山區,最主要的產業就是煙花。

煙花廠也是我們那兒最大的廠,一家獨大,提供了很多就業崗位,是縣城的納稅大戶。

廠里造的煙花每年都大量銷往全國各地,當地人更是大小喜事都愛放煙花。

但我們家不買煙花。

即便父親是煙花廠的員工,買煙花有內部價,他也不會買。

因為煙花太貴了,放一次就沒了,是華而不實的奢侈品。有那個錢還不如幫母親買點營養品。

我很喜歡煙花,也明白家裡的困難,所以我經常在村上東跑西跑,去看鄰居放煙花。

雖然都能看到,但感覺其實不一樣。自己放,就能慷慨地和別人分享,像是邀請客人來做客;而看別人的,就像在他人檐下乞食,心中總不太暢快。

隔壁的男孩曾霸道地攔住我,不讓我看他家放煙花,說我們是一家子窮鬼,就會蹭別人的。

我說不看就不看,扭頭走了。

我不在意這些,我覺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窮也沒什麼要緊。

可是就這點卑微的念想,上天都要無情地收走。

……

早在我五歲那年,這一切就在冥冥之中有了徵兆。

五歲那年,夏季的一個中午,父親坐在屋檐下,教我解九連環。

這是一種古老的益智遊戲,比煙花性價比高。

他手把手向我演示解法,一步步講給我聽。但我沒什麼悟性,也不怎麼想學,只是興致缺缺地看著,看到最後都沒看明白。

夏天的風太熱,蟬鳴又聒噪,我很想睡覺,但父親還在說話。

父親對我說,九連環是環環相扣的,但不是一環扣一環的簡單線性結構,它的環與環之間通過環杆相互連接,九個圓環又套在一根中空的環柄上,形成了一個疊錯扣連的複雜結構。

九連環不是從第一個環開始解,而是從第九個環開始解,是從後往前逐步推進的。

他接著說,有時候,人生也像九連環一樣,有很多不得已的事一個接著一個像環一樣扣在身上,拖得人寸步難行,只有解開許許多多相扣的環節,才能真正看清那隱秘的、貫穿始終的東西。

父親書讀得多,平時總和我講些山川河海、日月星辰的奧秘,我都聽得津津有味。唯獨這次他講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怪怪的。

我不知所以,卻見他忽然抬起頭,表情肅穆而高深。

他緩緩說了一句話,只有口型,沒有聲音。

我頓時清醒,直接被嚇哭了。

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我只是害怕他的表情,那不是活人該有的表情。

那一刻的父親非常陌生,像是一尊沒有感情的泥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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