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從前說過,無論公主想在裴府里做什麼,由著公主就是了。
箱子最後收到了主屋內,望著箱子,永嘉發了好一會兒呆。
她曾猶豫過,在這個關頭,自己是仍舊住在裴府,還是回了她城郊的公主府去。
想來想去,即便旁人如何說,即便真的沒有什麼用,她還是想親自問問他。等問完了,再做打算吧。
現在,就是等他抵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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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裴清抵京。
在杭州接到聖旨的那一刻,他即刻啟程返京。
一路上河水波濤洶湧,天際陰雲密布,似有大雨傾盆之召。風颳得烈,他憑欄遠目,心緒一如此時的欲來風雨。
裴清發覺,自己錯了。
他原以為隆順帝讓他接了這一樁差事留任杭州三年,意思是逐漸削了他的權,待杭州的買賣做完之後,他可功成身退。
而今看來,並非如此。
他自然知道隆順帝心狠手辣,莫非如此不會扳倒先太子榮登大寶。晉王行將就木,是因為晉王自己造的孽,所以他未往自己身上考慮。但讓他意料不及的是,隆順帝會心狠至此。
心狠......裴清輕笑了一聲,連能給自己垂死的爹餵一碗催命湯的人,又怎會在乎別人的死活。
是他想得太淺薄,是他以為這一場君臣際遇該以好的結局收場。
若他只是一個貪戀朝堂的權臣,事到如今只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他甘願受罪一死。可他不是,他的心從來不在朝堂上,一直都在永嘉那裡。
要出事了,永嘉......會信他麼?
第75章 此情無計(1)「你想問什麼,都問吧……
二月底,春雨下得綿綿。京城各處都似蒙上了一層霧,天光晦暗,街巷各處都積著一層薄水,馬蹄嗒嗒踏過,濺起一片髒污了的水花。
下舟、策馬,裴清未坐轎輦,自己上了馬趕往乾清門覲見。
聖旨只讓他返京,但未曾言說抵京之後做什麼。裴清雖已然知道自己的命途,也知道當今聖上不是個堪盡心盡力的明君,但事到如今,他還是願遵守做臣子的本分。
他小的時候,他的祖父便常常教導他六個字,忠君、愛國、為民。他入朝為官之後,始終不忘祖父的教誨,即使自己成了隆順帝手上的劍,做了那些事之餘,他都盡力推行新政、整肅吏治,讓天下百姓過得好些。
如今,官場這段路,將是要走到頭了。之後迎接他的是什麼,只看隆順帝的意思。
隆順帝沒見他,他被攔在了乾清門外。
宮中早已得了他將要抵京的消息,知道他回來,早早地有司禮監的人在這兒候著。
陸平立在門下,一旁的小宦官撐著傘,笑看著被雨淋得濕透的裴清,懶聲道:「裴大人,萬歲爺說了,今兒個不見您。有什麼事兒,等刑部召您候審,您去就是了。」
裴清並沒有多給陸平眼神,他移了視線,望了一眼乾清門的牌匾,漸漸地蹙了眉。
隆順帝,這是想趕盡殺絕了?
忽地,陸平出了聲移回了裴清的思緒,他的嗓音尖銳,直直刺入裴清心中:「裴大人,您可別耽擱了,永嘉公主還在府上等著您吶。」
裴清眼神一凜,冷冷地看著陸平。前司禮監掌印太監陸洪當年所幹過的那些齷齪事,陸平多少都有一份參與。當年忠勤候府事發之時,陸平已將乾爹二字喚得殷勤,就似一隻尾巴搖得歡的哈巴狗兒。
他扳倒了陸洪報了仇,但心知不該將仇恨二字一直放在心中,待陸洪一死,旁的人他都無意在追究。以他如今的身份,將當年所有人都一網打盡未嘗不可。
陸平不知道裴清就是忠勤候府的後人,也不知道自己曾經死裡逃生過一回。偏巧的是他從他乾爹陸洪那兒承了大半的精髓,無論是做事風格,還是說話時的拿腔拿調,無一不與陸洪相似。
裴清承認自己無所差別地厭惡司禮監的所有宦官,正是這些宦官,讓他家破人亡。正是這些大字不識只會在皇帝跟前賣弄殷勤、阿諛諂媚的不全之人,指點江山,禍國殃民。
因為陸洪的關係,他起先就更厭惡陸平。
但他不屑於同陸平斗什麼,與這些宦官,他多接觸一分就生一分厭。
可是如今,陸平挑錯柿子捏了。
裴清的眼神染上一絲狠厲,漂浮的雨絲似乎都因著他身上的冷意而凝結。他冷冷地看著陸平,道:「你若在公主那兒搬弄什麼是非,小心你的這條賤命。」
陸平微笑道:「奴婢的這條命可不是由裴大人說了算的,是由萬歲爺說了算的。至於是非不是非的,奴婢同公主說的話可沒有一個字兒是假的,人證物證俱在,奴婢哪能摻什麼假呢。」
裴清一愣,拳不禁攥緊。但如今不是在此地費時的時候,他沒再給陸平什麼眼神,徑直上了馬,疾行著回了裴府。
陸平緩了緩僵了的神色,抬袖擦了擦額上沁出的細汗。明明天冷著,自己剛剛卻出了一身的汗。小宦官殷勤地遞了一條巾帕上來,陸平啐了一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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