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佛,就該明證她曾經抽到過的那一支簽,從前,是她誠心不足而已。
藥師殿裡,永嘉跪坐在蒲團上,低著頭看著那本《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一字一句地低聲念誦著。
白日裡住持講的時候,她只覺得這些不過都是廢話,可是自己有所求的時候,卻覺得字字句句皆是真言。
信佛,從來都不是為自己。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眾病逼切,無救無歸,無醫無藥,無親無家,貧窮多苦,我之名號一經其耳,眾病悉得除,身心安樂,家屬資具悉皆豐足,乃至證得無上菩提。」[1]
眾病悉得除,身心安樂。
永嘉放下手中的經書,抬頭看向藥師佛,喃喃道:「即便用我換他,也好。」
出了藥師殿,高雲遮月,夜闌人靜。
照祁隱當日所言,按著這個方子一服藥喝下去,血就會止了大半。若如真的止了血,那麼便說明此人性命可保,再喝兩服便能徹底止血。若第一服未起效,那麼後面的便不必再喝了。
永嘉回到禪房中,顫著手掀開了裴清的被褥。
第47章 險象(4)「如何你才能信我?」……
白布上,只印了傷口那般大小的一圓塊血。
血止住了。
永嘉僵了許久的身子終於一軟,幾近是跌坐在了榻沿上。她的手顫著將被褥掖好,同時有三兩滴淚落了下來。
裴清能活下來了。
她從前對他一直有偏見,覺得他做那麼多事最終都是為了他的仕途,娶她也不過是為了攀附皇親而已。所以她待他並不好,不像旁人的娘子那樣柔聲細語甚至洗手作羹湯的,常常對他擺著一張冷臉,動輒就要生他的氣。
可是裴清從沒有怪過她,無論哪一次都仍然是笑眯眯地哄著她,一直哄到她心裡頭高興了才止。她深更半夜忽然想吃江月樓的水晶餃,他二話不說就起身披了衣出去了。回來,他繼續打著地鋪睡。
這樣待她好的人,如今卻昏睡在這裡。
裴清對她是真心,她雖然不喜歡他,但她應該對他好一些。
至少,盡力做一個娘子該做的。
屋外天如濃墨,已近子時。
月若輕推了門進來,說給她備了膳,讓她去隔壁的耳房吃。永嘉自清醒之後一顆心就掛在裴清身上,絲毫未動用膳的念頭,腹中並不覺得飢餓,眼下亦是如此。她搖了搖頭,道:「過了有兩個時辰了,把第二服藥煎著。」
月若擔憂道:「您大半日沒有吃東西了,午後還昏了,現在正是要吃東西的時候。裴大人若是知道您為著他這般傷身,一定會傷心的。」
永嘉僵了僵,默默地看向裴清。
從她到裴府中的第
一日開始,裴清就給她備了養身湯。她是個常喝湯藥的身子,但並不愛喝,月若端來催了她好幾遍她只說「擱這兒」「等會兒」。
裴清是吩咐她晚膳後半個時辰吃的,後來發覺她常常不按著時辰,便親自煎好了藥端過來,盯著她喝下去才作數。養身湯有些苦,他每每都要佐上一個甜食,或是江月樓的梅花糕,或是一顆蜜棗,或是一顆糖。
她用膳用得一貫都少,而且偏素,裴清硬要她多吃些肉和雞蛋,也為著這個,他一日三餐都要回府中和她吃。就算禮部和內閣的事情再多再忙,到了午膳的點他的馬車總是穩穩地停在了後院。
從前她不喜歡裴清這麼管著她,但他在這些事情上頭卻很強硬,沒有給她分說的機會,她便將就著依從了。如今想來他何必這麼管著她,不過是出自真心罷了。
她不應該讓他太操心了。
永嘉道:「那去用些吧。」
用罷晚膳,永嘉出了屋,仰頭望見明月當空繁星遍布,白日還是濃雲遮蔽的天象,夜裡卻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她正要回房給裴清餵第二服湯藥的時候,阿泉遠遠地疾跑過來,在她身前作了禮。
阿泉先是詢問道:「殿下,我們爺他......」
永嘉道:「止住血了,眼下就是等著他何時醒。」
阿泉鬆了一口氣,稟道:「刺殺之事水落石出了。」
原是趙忠自逃出京城之後就隱姓埋名,流亡於江浙各地,所幸是當兵的身上還有一身力氣,落到哪處就做些苦力過活,心中一直存志要殺了秦王也就是當今聖上報仇。
他聽聞聖駕南巡將過蘇州,直覺皇帝將要來祭拜前朝帝陵,是故三月前剃度皈依佛門,在寒山寺化作個小沙彌等待時機,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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