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將這話掀開了來說?
永嘉又驚又疑,可裴清仍然微笑著,好似方才的那句話沒有半分不妥,便如問她早膳用了什麼這般稀鬆平常。
她還沒見過這種人。
但他既如此直白,也好,因為她素來不喜歡彎彎繞繞著說話。
於是她又簡單地嗯了一聲。
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裴清並未展現出不悅,臉上那抹笑反倒漾開得更盛。
裴清還有被人討厭的癖好?
裴清隨即解了她的惑:「微臣料得因蕭家一事,殿下當對臣有些成見。殿下不願與微臣說話,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永嘉震驚了,他也太直白了一些。
她在皇宮裡長大,知道做人大多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譬如說這宮裡的娘娘不喜歡那宮裡的,二人暗地裡使著絆子較著勁,但到了明面上,還是會一口一個姐姐妹妹親熱地喚著。
推心置腹這件事,不是說仇家不能做,而是要斗到一定程度才說出來,方才有一種天下英雄惺惺相惜的滋味。而今她還沒拿裴清怎麼樣,他就自己將這話攤開說了。
敢情,裴清是怕和她斗,今日順道來求個饒的?
第7章 行宮賞梅(3)「微臣想求娶殿下為妻……
他想求饒,這很好,但她不可能真的饒了他。
她定要為蕭家討個說法,但不是現在。現在她的根基還不穩,沒法同這位當朝新貴抗衡。即便她心中有氣,也不能意氣用事。她只能和裴清暫時井水不犯河水,等往後再做計較。
所以,永嘉決定現在和裴清好好說話。
「裴大人做的是分內事,如今蕭家謀逆之名已定,本宮無可再言。」
裴清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訝。
「微臣覺得,因蕭家一事,殿下只對微臣惱了三成。其餘的七成,是惱微臣彈劾的日子。」
永嘉一愣,氣笑了。
她剛剛的意思講得很清楚。裴清到底是太聰明還是太不聰明?即便要將話攤開了講,也該點到為止。怎麼,他眼下是想把所有的皮都給揭了?
既如此,她也不必給他面子。
她冷聲道:「不錯。」
裴清仍是笑著,好像料到她會作出此種反應。
「殿下有所不知,微臣選那一日實乃迫不得已。殿下這樁婚是先帝爺定的,若是微臣在此日前彈劾蕭家,那殿下到底是嫁好、還是不嫁好?」
「可若微臣選得遲了,屆時殿下與蕭小將軍已然完婚,若此時定了蕭家謀逆之罪,殿下會比如今更難抉擇。微臣......不願讓殿下傷心。」
裴清說罷,靜靜地望著她,身子挺得很直,從容淡定。
永嘉驚得愣怔,默了半晌。
因著山勢的緣故,裴清站得比她矮些。她明明比他高出了一截兒,可是他仰望她的神色,分明不是一個該跪在她身前行大禮的臣子的樣子。
她剛剛琢磨不清楚那種意味,好像是他勝券在握,而她卻是節節敗退。如今她明白了,不是好像,而是真的。
因為他說對了。
若在她成婚之前就彈劾蕭家,那就是打了先帝爺的臉。即便今日立了功,明日也會遭人彈劾不敬先祖。所以,若要彈劾蕭家,只能在她和蕭承遠成婚之後。可成婚之後再彈劾,便是將她擺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但旁人考慮她做什麼?只管自己的仕途就是了。
永嘉將視線移到一旁,避免與裴清對視。
「你為何這麼做?」
他在她成婚後隨便哪一日上書彈劾,都沒有什麼分別,畢竟她如何同他沒有半分關係。所以,裴清為什麼要替她考慮?
裴清收了笑意,溫和而沉靜的眸子裡帶著微閃的光,神情嚴肅、認真。他的視線緊緊地追隨著她,像一隻等待獵物伺機而動的狼,但表面上卻又如綿羊那般溫順無害。
「因為臣有私心。」
永嘉一愣。
上一個在她面前說自己有私心的,是陸平。陸平這個人她了解,他口中的那些話不假。但他再如何,也沒敢把話說得如此直截了當,也是繞了幾個彎才說明白的。
她思忖罷,凝滯遲緩的目光變得如雲一般輕,捎著些譏諷和不屑。
「裴大人想沾一沾鎮國公府和楊閣老家的光?」
裴清浮出一些訝色,卻沒有她預想當中的那種被戳破了心思的羞赧,像真是被她的話驚著
了。
是他藏得太深了,還是......
「殿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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