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時微點頭應了:「我出五百兩,銀票勞煩姐姐捎過去。」
「好,」五娘笑吟吟的,「我回去叫人把契書給你,你可要收好了,將來賺了多少銀子,都要憑這契書來取!」
「那是當然。」
戚時微養胎的日子安逸卻單調,外頭的諸般事務雖多,她都是從石青等人嘴裡聽見的。
比如,裴清榮與蔣大人鬥了一陣法,約莫十一月尾,便把蔣大人這尊大佛給請走了,甚至都沒拖到過年。
裴清榮面子上的事從來辦得漂亮,還去送了一程,蔣大人雖是黯然離場,可也不得不贊他一句少年英才,兩人依依惜別一回,還互贈了名帖。
比如,今歲祭天,有大臣建議讓秦王主祭。
秦王的聲勢是日漸赫揚了,身旁圍繞的擁躉也越來越多,又有大臣提起為秦王生母上諡號的事情來,這次,秦王居長,居然顯得名正言順。
裴清榮雖然不再禁戚時微聽到外間消息,可也不願使她煩心,只輕描淡寫說了一句:「這事成不了。」
「怎麼成不了?」戚時微好奇。
裴清榮淡淡一笑,說:「咬人的狗不叫。」
他這人促狹就促狹在這點上,明明心中有乾坤,卻偏不說個清楚,還要故弄玄虛地打比方——打什麼比方不好,還偏要拿汪汪叫的狗比當今皇子,大桓的親王!奪嫡的幾位全被編排進去了,傳出去夠得他喝一壺的。
氣得戚時微拿筆擲他,虧得還存了三分理智,沒用蘸了墨的筆,裴清榮含笑接了,說:「罪過罪過,當娘親的如此不敬文昌帝君,也不怕生出來個混球魔星。」
戚時微瞪他一眼,說:「我肚子裡這個現在聽得懂人話了,你說話可得仔細著,當心生出來了記恨你。」
「哦,真的嗎?」裴清榮便湊近了些,去看戚時微的小腹。
「真的,」戚時微含著笑,說話也輕了幾分,「我前些日子唱歌給它聽,它就在肚子裡輕輕地動,不踢也不踹,溫柔極了。」
裴清榮臉上浮出一絲微笑,那是種不常在他臉上見到的神情,平和而溫柔。
「那我可得小心了,」裴清榮最終說,「都說婦人懷孕要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口不出惡言。」
戚時微笑:「是啊,單說這幾個月,你都促狹多少回了?」
「也不知接下來幾個月,我痛改前非,還能不能來得及。」
戚時微便道:「罰你替我畫一幅畫,此事便了結了。」
戚時微最近開始學畫,家裡添置了不少顏料畫筆,要說這也是在閨中時就有的心愿,那時在家學裡,有位女先生極擅畫,一筆山水畫得靈動無比,她見了便想學,可惜不多久就結了學業,被派了許多繡活,此事終究是沒成。
現在有了大把時間,戚時微自覺進步神速,每幾天總要畫一幅。裴清榮不光擅書法,於畫技篆刻一道也極精擅,下筆如有神,戚時微想畫什麼又不得法時,就先要他畫一幅參看,自己再下筆。
只是年尾了,衙門裡事忙,裴清榮難得擠時間來陪伴她,畫畫的時間更少,好不容易有了了機會,戚時微趁勢開口。
裴清榮依了,問她:「想看什麼畫?」
「冬天了,」戚時微想了想,「就畫幅雪中紅梅吧,意頭好。」
裴清榮一面畫,一面搖頭笑她口味太俗,學不來文人風雅,戚時微倒是坦坦蕩蕩承認了:「我雖識得字,可要說肚子裡有多少墨水,也不敢托大,就愛看些話本遊記,可不就是大俗人一個?」
又拿話擠兌裴清榮:「我是俗人,你又是什麼?」
喜歡俗人的,可不也是大俗人一個?
裴清榮搖頭失笑,認了這個名號,忽然說:「也很好。」
戚時微不明所以:「什麼?」
裴清榮不答。
兩輩子前的那個他不會相信,自己竟會甘心在一些庸常瑣碎上消磨時間,但現在他覺得,似乎也很好。
朝堂上那些運籌帷幄、追名逐利看似遠在廟堂之高,實則底下照舊是一團濁臭,而像戚時微一般,照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安安心心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也是一種幸福。
經營這樣的幸福絕不簡單,需要能力。
裴清榮作畫很快,不過一個時辰便一揮而就,使人掛到一邊去慢慢把顏料烘乾,尋個有空閒的時候好好地裱起來。石青端上一碗羊肉湯,兩人對坐著喝了,覺得一股暖意湧上四肢百骸。
「什麼時節了,都開始喝羊肉湯了?」裴清榮想了想,「是了,都快冬至了。」
戚時微嗔他一眼:「你都忙得忘了日子了。」
「也是,」裴清榮笑了笑,略帶歉意地說,「過段時間或許還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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