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經過孕產的人,便格外愧疚,問了戚時微是怎麼來的,得知是怕耽擱時間,臨時套的馬車,蔣夫人便道:「好妹子,你且待一會兒,我叫人把我的馬車整理好,套出來,那馬車要好些,路上不顛簸,你如今是雙身子,不要跟我客氣。」
那馬車頗大,要完全套好且得大半個時辰。
戚時微應了一聲,兩人坐在堂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過了兩刻鐘,外頭呼啦啦進了一大群人,浩浩蕩蕩。
為首的是蔣大人與裴清榮,不是在郊外巡視,不在城中嗎?戚時微晃了下神,起身正要下拜,被裴清榮單手穩穩托住了。
「怎麼了?」戚時微低聲問。
「回去再說。」裴清榮臉色不太好看,簡單道。
戚時微站在裴清榮身後,他的手仍扶著戚時微的手臂,隱隱將她護在身後。
這是種有些微妙的感覺,像是裴清榮在自己身側劃了一圈地盤,小心翼翼將她叼了進去,拿蓬鬆的大尾巴圈了起來。
這一群人顯然是臨時從外頭趕回來的,蔣大人有些尷尬,忙問蔣夫人一路如何,然後大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內子與裴夫人談得如此投機,也是緣分,我這還有些上好的積年老參和補品,贈與裴夫人,好好養病。」
蔣大人像是在拼命證明,蔣夫人沒有半分要為難戚時微的意思——也確實沒有,裴清榮微微一笑,沒接這個茬兒,簡單應酬兩句,便道:「感荷大人好意,只是內子身體虛弱,不敢叫她在外面受風,我便先帶她回去了。」
「好好,」蔣大人也不好強留,聞言站起身來,要送他們出門,「馬車可套好了?路上要小心,將裴大人安穩送回去了,再回來報給我。」
「多謝。」裴清榮沖蔣大人冷淡一點頭,帶著戚時微出去了。
兩人都到了馬車上,裴清榮周身圍繞的冷凝氣息才消散了些,上下掃視戚時微一眼,問:「還好?」
「一切都好,」戚時微有意寬他的心,道,「我看蔣夫人是擔心我叢中吹枕頭風。我自出去見一見,解了她的疑心,便什麼事也沒有了,放心吧。」
裴清榮卻不接她這一句話:「我臨出發前,同你叮囑過什麼來著?」
——萬事不要涉險,有事就找小林報給他。
裴清榮話很少,說完這一句,便不再說什麼,馬車內的氣氛徹底沉下來。
他前世也是這樣子,總是用大篇幅的沉默代替言語,以至於戚時微總在擔心,他是不是在同自己生氣,或是自己哪裡做的又叫他不滿意了。
但裴清榮額上還有輕微的汗意,顯然是臨時接到消息,便匆忙從郊外趕回來的,並且連蔣大人一起帶了回來。其中的回護之意又溢於言表,叫戚時微不好再說他什麼。
裴清榮這個人,要說好懂,一點也不好懂,可要說難懂,也實在冤枉了他。他在外人面前雲遮霧繞,在少許熟悉的人面前,喜笑嗔怒分明是有跡可循。
只是裴清榮的愛與恨都藏得太幽微而隱晦,以至於戚時微也是過了兩輩子才讀懂。
他如今的沉默只是因為心疼,又不捨得對戚時微發脾氣,只能對自己生氣。但他一旦不說話,氣勢便隱然懾人,平白讓旁人多出許多猜測來,實在是不該。
夫妻相伴了兩世,戚時微終於能在他沉默時開口打岔:「好了,繃著張臉,又不說話,看著多怕人。」
見裴清榮仍不答,戚時微伸出手,戳了戳他渾似張精美塑像的臉:「再不笑一下,肚裡的娃娃看到你都要害怕了。」
「你呀……」裴清榮終於是笑了,伸手抓了戚時微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順勢向她小腹看去,「怕不怕,它有沒有踢人?」
「沒有,乖得很。」戚時微給他吃定心丸。
「你一點也不乖。」裴清榮在她手背上輕拍一下,神色終於緩和幾分,「下次……」
「下次我叫人去報給小林,」戚時微接話很快,「只是沒想到,還以為你在很遠的地方巡視,沒想到這麼近。」
「你在府里養胎,我再遠能去哪兒?」裴清榮神色中終於透出些倦意,捏了捏她的手,「好好養著胎,不要再亂跑。」
裴清榮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著實損耗心神,此刻終於放下心,往後一靠,微微闔上眼睛。
他骨骼更偏向於胡人的走向,眉目高挺,鼻樑筆直,再配上皎然的膚色,乍一看像個胡人。
但裴清榮的五官又更像漢人,像是畫出來的整齊五官配上斜斜上挑的眼角,真配得上一句形貌昳麗。
這樣的外貌,若是沉默不語,當真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懾人。好在裴清榮眉間還有兩道淺淡的褶痕,中和了這標準相貌給人帶來的心驚,叫他看起來更像個活人。
「知道了,」戚時微看他一眼,小聲說,「長成這副樣子,又不愛說話,難怪前世我怕你怕成那樣子。」
「我聽得見。」裴清榮沒睜眼,說。
「但看你前世那副樣子,可真看不出是對我有意。」戚時微道。
「少污衊我。」裴清榮含著點笑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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