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清楚,裴清榮做了正確的選擇。
他永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但戚時微只是害怕,那不是別的地方,那是戰場,縱然是神仙來了,也沒法擔保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何況裴清榮並不是個武將?
「不要擔心我,」裴清榮道,「江寧畢竟只是個縣城,比不得金陵壁厚城堅,我有意在動身前將你送到金陵去。」
「難道就不能……」戚時微只說了前幾個字,便說不下去了。
「一群毛賊,不足掛齒,」裴清榮道,「我早些去了,將周邊安定下來,再去接你回來。」
「可你……」
戚時微想說,可你不是個武將,甚至都不是當地的主官,只是在周邊郡縣任職罷了。這檔子事又憑什麼要落到你的頭上?
「我得去。」裴清榮默了默,一握她的手,說。
君舟民水,蒼生百姓,這些都是聖賢書上說爛的東西,人人都掛在嘴邊上,哪怕戚時微這個閨閣女子都曉得。
可嘴上怎麼說和能不能做到,是兩回事。
裴清榮這人是個會做事的能臣,卻不是那等一板一眼的清廉賢臣,能和那群修成了精的老狐狸玩心眼、斗手腕,肚子裡的壞水比他們還要多,也沒什麼下限。唯獨這時候,他居然還記得自己是個念過聖賢書的人。
他沉下聲音,對戚時微解釋:「這點陣仗不算什麼,成大事的人,不能不經點風浪。你在金陵安心等著,我去將那一團亂麻解決了,再去接你回來。」
他說得句句都是對的,戚時微閉了閉眼,點頭道:「什麼時候送我去金陵?」
「五天之後,」裴清榮道,「我明天就要動身,趕不及送你,但小林會帶一隊人全程跟著。你記著,只收拾最緊要的東西,輕裝上路,帶足銀錢,餘下的到了金陵再採買,再晚我怕路上出亂子。」
聖旨既下,裴清榮出征的日子很急,沒什麼迴旋的餘地,他趕著在這麼短時間內,還能在金陵找出一處地方,安置戚時微,殊為難得。
「那你呢,」戚時微道,「什麼時候去接我?」
「……」裴清榮默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我儘早。」
戚時微握了他的手,默默不語。
「不要任性,」裴清榮低聲道,「現在去金陵是對你最好的,你肚裡還有孩子。」
「你每次都是這樣,」戚時微說,「考慮過你自己沒有?」
裴清榮這人,骨子裡仿佛就帶了一股孤絕狠戾的賭性,年歲漸長,漸漸不再外露,但那股勁兒還是在身上。
他整個人就是貪生怕死的反義詞,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別人的命,在整個世界上,裴清榮在乎的東西都很少。
就是這樣一個人,把心底唯一的一處溫軟給了她,何等緊要關頭,想的都是先確保她的安全,戚時微應該感動,可還是忍不住想罵他。
「往後我慢慢改,」裴清榮笑了一下,「這次先聽我的話。」
戚時微原本就是理智的人,如今要考慮的東西就更多,哪怕是為了還未出世的孩子,她也不會在此刻較勁兒。
「好,」戚時微道,「不過,我明天要去送你。」
裴清榮蹙眉,原本要說不,看戚時微神色,又咽了回去,只說:「天冷了,外頭風大,城外人多雜亂,我顧不上你,送到門口就行。」:
翌日,戚時微披了件兔毛斗篷,送裴清榮到府門口。
金陵的冬天並不算很冷,裴清榮穿得不多,皮甲外僅僅罩了件薄氅,隨身的行李更少。照他的話說,金陵魚米之鄉,富庶之地,打得贏一切好說,就食於地方,後勤都由沿途城鎮籌備,更為便宜——要是打不贏,也不必考慮後勤的事了。
「好了,」他隨手給戚時微戴上斗篷的風帽,「到門口了,回去吧。」
「裴清榮,你要是死了,我就……」
戚時微抽噎著,怎麼也說不出來改嫁兩個字。
「心那麼軟,就別說那些狠話,還累得自己流眼淚。」裴清榮笑了一下,替她系好斗篷的帽繩。
「你這人,就知道欺負我,也不說點好聽的。」
「那好吧,」裴清榮道,「你要想改嫁,還是死心吧,我這人天生命硬,死不了。」
「滿意了?」他對戚時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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