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時微剛要推辭,米氏就按住了她的手,佯嗔道:「好哇,你和我生分了不是?」
「這些事本該是母親看顧,」米氏輕輕一笑,轉而道,「只是母親虔心禮佛,一向不愛管這些的,我做嫂嫂的少不得為她分憂了。我這人也不懂什麼巧宗兒,唯一的一點好處就是娘家還算有錢,這鐲子你千萬收著,不然,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嫂嫂。」
戚時微只得握了她的手,安靜柔順地笑一笑,口中稱謝。
「咱們倆是嫡親的妯娌,不必謝,」米氏拍了拍她的手,道,「只是往後你莫和我生分了,咱們兩個年紀相似,我往後還要常來找你說笑玩耍哩!」
*
用過晚飯,戚時微就將那鐲子拿出來,問裴清榮拿主意。
裴清榮看了一眼那沉甸甸的赤金鐲子,一望便知用料紮實,笑了下,問她:「你怎麼看?」
戚時微猶豫了下,沒開口,裴清榮也不催,依舊很耐心地看著她。
戚時微便小聲道:「無事獻殷勤……」
後半句她吞了沒說,但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米氏對她不可謂不好,然而正是太過熱切,反而叫人覺得害怕。她一個剛過門的新婦,沒根沒基的,米氏卻對她好得反常了,渾似個燒熱灶的。
且米氏性格風風火火,很是飛揚,那股熱切勁兒突如其來,裡頭的古怪怎麼也掩蓋不住。戚時微很有些小動物般的直覺,她本能覺得米氏面上圓融,但內里是個強硬的,和人相處也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且這鐲子也是下了本兒的,說不定是有所求,萬一她懵懂無知開罪了人,很難招架。
她一人還罷了,但夫妻一體,要是把裴清榮一起拉下水,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只是不知裴清榮和他兄長的關係如何,故而戚時微沒有明說,但聽得這半句,裴清榮已經目光洞明,瞭然笑道:「不妨事,我前些天幫了八哥一個忙,想必是他同八嫂交待了,特意找你來還情。」
「哦。」戚時微放下了心,點點頭,將鐲子往他的方向一推。
「怎麼?」裴清榮目光微動,疑問道。
「既是還你的情,九郎收好了才是。」戚時微認真道。
這鐲子用料很紮實,上頭還嵌了一圈亮晶晶的寶石,不說工費,光是材料就是個一望即知的貴字,難怪米氏拿這個給她。這種一眼看得出價值,又好變現的,最好拿來還人情。
只是不知裴清榮是幫了人家什麼大忙,才值當這個。他們小夫妻雖在侯府,然而夫妻兩個都是偏房庶出,上頭又沒有長輩填補,因此手裡的活錢並不多,每月的月錢還要儉省些花用,裴清榮拿了這鐲子去,手頭就能寬裕些。
裴清榮反應過來,搖著頭止不住笑:「你看為夫的手粗了些,想必也戴不上這樣好看的鐲子。」
「不是……」戚時微還要說,裴清榮已然笑不可抑,低沉的笑聲從胸腔中流泄出來,倒是很好聽。
戚時微偏頭,看他眼睛微微彎起,亮晶晶的,忍不住拍了
他一下。
「給了你就是你的,我還沒有連家中娘子都要剋扣的習慣,」裴清榮垂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阿竹放心。」
戚時微道:「我在家中,又沒甚地方要花用,九郎在外頭讀書理事,手頭需得寬裕些。」
裴清榮不由失笑。
都說至親至疏夫妻,再親近的人之間也有小心思。別人家娘子都巴不得將錢袋子攥得緊緊,生怕郎君們在外交際只余勾搭上了什麼風流債,恨不能多長出一雙眼睛,防賊似的盯著。偏偏自家這個,私房錢都不會藏。
裴清榮知道說了她也不會聽,更懶得提什麼閒話,在她額頭一彈,說:「你收著吧。」
戚時微應了一聲,預備將這鐲子收起來。
她十指纖長,在燈下被這黃澄澄的鐲子一映,愈發顯得水蔥似的細白。只是那鐲子雖是貴重,反倒被襯得粗拙了。
裴清榮問:「這款式你喜歡嗎?」
論理來說,米氏實在出手大方,且別人送的禮,自己不好挑三揀四。戚時微說不出別人的壞話,但也實在說不出這鐲子的好話——那鐲子足有兩指粗細,上頭嵌著的各色寶石閃得人眼睛疼,價值上倒是無可指摘,只是款式實在有些暴發戶氣質。戚時微雖說自己手頭不寬裕,但也是自小按官宦人家的貴女教養的,懂禮儀知進退,這樣的鐲子款式不是不好,只是在老太妃的壽宴上戴出去,不那麼合時宜。
裴清榮見她不說話,也猜出了八九分,目光中泛起冷然。
米氏是個有手腕的人,還有野心,只是她想上進的心太強烈,故而平日裡卯足了勁向上奉承,對平輩和下人們就不那麼有心思敷衍。
想必是見戚時微脾性溫厚,又不好出頭,只隨意挑件禮物全了情分,根本沒考慮過適不適合帶出去——又或者是覺得這禮物的價值對戚時微而言已經綽綽有餘了,別的都不用考慮。
思及此,裴清榮輕輕一嗤。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