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案太師椅上,劉善淵著官服端坐,面色看不出喜悲。
但桂枝兒僅瞥一眼,就懷疑,這人心裡又藏著事兒呢。
緊接著,她就被劉善淵側對面座位上,同樣頂戴烏紗帽的中年男子吸引了視線。
此人長須美髯、儀形偉麗,面對劉善淵帶來的壓迫感,不卑不亢地坦言道:「老爺仁慈!貧不足患,只要民心不散。北境有您在,我們就放心了。」
雖是拍馬屁,但其舉止風流倜儻,宛若一介名流。
按大梁律令,千戶縣的長官方可為縣令,所轄百姓未過千戶,則是七品縣長。
看男子的衣冠品階,當是來自凌河縣。
管家驗證了桂枝兒的猜想。
「凌河縣縣令,駱嵩延。」管家低聲介紹來客身份,「鎮北府地廣人稀,咱們老爺也是剛交接,其他縣令還來不及到府城見禮。」
凌河縣縣令速度快,自是因為地理位置最近。
繞過天井,來到二堂偏院,這裡是知府大人會友宴客的場所。
管家安置桂枝兒在屋內坐下歇息。
他的嘴角掛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小娘子可想知道,這駱縣令有何趣事?」
既然是主子交代要額外關照的人,管家不介意透漏一些人盡皆知的笑談。
想要拉近距離,最好的方式就是分享八卦或秘密。
桂枝兒擺出禮貌傾聽的姿態。
「小娘子也看到了,這駱縣令是儀貌堂堂,一表人才。殊不知,他當年曾官至四品!」
管家丟下的這個重磅炸彈,一下子就讓桂枝兒提起了興趣。
她亮晶晶的眼中閃爍著強烈的好奇心。
卻說駱嵩延本是江南富戶。
祖上傳承下來的茶葉和私鹽生意,足以讓家族世代腰纏萬貫,白玉為堂金作馬。
但有錢不夠,還得有權。
駱家老太爺放話,若是不肖子孫科舉無望,就算捐也要捐一個官出來!
「所以駱大人這個四品官,是用錢砸出來的?」桂枝兒倒吸一口氣,那得多少真金白銀打通上下啊。
「還真不至於。」管家搖搖頭。
大梁自天宥年以來,朝堂腐化、積弊已久,可四品官也不是爛大街的白菜。
管家故作玄奧:「適才驚鴻一面,小娘子覺得駱大人面相如何?」
懂了,看臉嘛。
桂枝兒實話實說:「看似英明特達,才學過人。」
「那就對了!」管家一拍巴掌。
駱家雖財大氣粗,也知自己兒孫有幾斤幾兩。
只給駱嵩延捐了個普通理事的職位,結果陰差陽錯,他因著年輕時格外標緻的形象,被薦到府部翰林教書。
「科舉都過不了,教書豈不更是誤人子弟?」桂枝兒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問道。
「駱家自有妙招。」管家狡黠地眨眨眼,「江南的書生,不是去茶館清談,就是去勾欄吟詩。」
花月美人,翰墨棋酒。
駱家只管砸銀子,買下書生的墨寶詩詞,讓駱嵩延「借鑑」。
這一來二去,駱嵩延不僅糊弄上了教書的任務,反而還得以揚名。
桂枝兒哭笑不得:「那他就這麼升官了?」
才名過盛,駱嵩延甚至直接被提拔進南苑府,成為書令,還能由自己的下屬幹活兒,前途一片大好。
南苑府又是杭京所在,官階比其餘州府再高半階。
就這麼著,四品官到手!
「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這話桂枝兒憋在心裡沒敢說。
接下來,管家話鋒一轉,講起了駱嵩延如何被人發現是個草包的故事。
話說某日,恰逢駱嵩延值宿,南苑知府大人臨時需要擬一份奏摺,便讓他執筆撰寫。
奏章呈上來,知府一看,裡面有一句讚許的話,「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便道:「晏字犯了名諱,你改一下。」
駱嵩延躬身接過奏摺道:「卑職這就回去改!」
知府大人攔住他,說:「不過是略作改動,在這裡調整即可。」
駱嵩延當時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半天不能下筆。
知府大人等了半天,還以為駱嵩延是心思縝密,想重新潤色。
不料接過來一看……
「他一個字沒改?」桂枝兒焦急地坐直了身子。
管家不去當說書人可惜了,她恨不得一邊嗑瓜子一邊喝茶。
「非也。」管家擺擺手。
駱嵩
延吭哧癟肚半天,改成了個「河清海淨」,旁的字都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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