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看不出來曾經被撕碎成一片片過。
沈遲十分愛惜地欣賞它的紋理,欣賞扇骨每一寸浮起的雕琢、扇面每一筆的遒勁。
那是裴枕走後,沈遲獨自回到了那片亂葬崗,每一寸的草地和泥土摸過去,才找到的扇子碎片。
這六年來,他不斷地想辦法修復,他找到了一種叫白及的仙草,把日夜守護在白及身邊的妖物斬殺了,將白及草研磨,黏塗在扇子上,將每一片碎片拼好,這才將這把扇子修復的和新的一樣。
沈遲一寸寸地把玩這把完好無損的扇子,近了還能聞到白及草淡淡的香氣,語氣輕慢:
「師父,我都幫你把扇子找回來了,你要怎麼感謝我才好呢?」
「你的師父會怎麼感謝你,我不知道,不過你今天差點壞了我的好事,你知道嗎?」
雌雄莫辨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沈遲置若罔聞,輕輕將扇子合攏,小心地放入墊了一層紅色軟布的盒子裡,他擱到桌子上,頭都沒回道:「來多久了?」
那人說:「在你房裡恭候多時了。」
那就是看到那把扇子了。沈遲倏然眯起眼:「以後未經允許,不許進我的房間。」
「那可不行。」那人十分不能理解,他的氣息迫近了,重複一遍:「你差點壞了我的好事,知道嗎?」
適應了漆黑的環境,一點月光透進屋子,沈遲的瞳孔變回了墨黑色,他呵呵冷笑:「今天那個人,果然是你。」
沈遲打量眼前的這名將自己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實一絲毛髮都沒有露出來的男人: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和那水妖有什麼關係?」
「該不會,」沈遲瞭然,道:「就是你唆使那水妖來的吧?」
黑衣人冷笑:「是我又如何?」
沈遲起身:「所以那些百姓的傷也和你有關係?」
黑衣人負手道:「這個你不用知道,我今日來,就是來警告你一聲,你是我們的人,你可別忘了這點。」
沈遲冷哼:「我沒忘。」
黑衣人:「沒忘就好,三年前,要不是我......」
「夠了。」沈遲打斷他:「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你要說到什麼時候?」
黑衣人笑聲尖銳:「我這是提醒你,做人可不能忘本,咱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別想著你的師父了,你怎麼這麼執迷不悟......
他當初對你不管不問一走就是六年,若是真的在意你的死活怎麼從來沒回來過?你怎麼還沒認清事實誰才是你真正的師父?當初是我救的你,現在,也只有我能幫你。」
沈遲面龐冷峻:「我不需要你幫,我既然敢吃妖丹,我就能找到活下去的辦法。」
見沈遲軟硬不吃,黑衣人惱了,驟然貼近沈遲,用氣聲道:
「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你以為,你的那些個師父和師弟,若是知道你走了捷徑,還會對你這麼好嗎?你該不會還以為你是一個正常人吧?看來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你不是人,也修不了仙,
你是妖修,你是吃妖肉喝妖血,最寡淡涼薄,無情無義,最低等,最卑劣的妖修!」
他猛地戳破了朦朧的紗,露出裡面血腥殘暴的事實。
妖修......
他就是妖修又如何?
沈遲猛地轉過臉來,抵住他的衣領,狠狠地將他摜到牆上,咬牙切齒道:「找死?」
見沈遲終於惱怒,低低的悶笑聲從面罩後傳來,拍拍他的手示意他鬆開他,慢慢道:「別著急啊,只要你願意聽我的話,我保准你不僅一點事情都沒有,旁人也不會發現你的事的。」
沈遲鬆手,手上凝聚起一團靈氣,其中妖氣隱隱交纏出現,他側手將他們右邊的窗戶擊開了,窗扇彈出去又被軸拉回來,吱呀顫著來回開合,在寂靜的黑夜裡發出突兀的聲響,冷風和涼夜灌入。
沈遲:「說完了?慢走不送。」
「你還沒認清局勢。」黑衣人語速加快:「一旦他們知道你是妖修,你以為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你?」
他淳淳誘導:「怕是即刻翻臉,你的師父會和你恩斷義絕,你的師弟和朋友們會對你喊打喊殺,沒有誰會理解你,沒有誰不害怕你,沒有誰會放過一個無惡不作的妖修!只有我除外……
只有我不會害你,只有我會幫你,同理,也只有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你明白嗎?」
說完,沈遲怔愣,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愉悅地笑了,看了看天色,他一個翻身出了窗外,幾步勾手攀上了屋檐,踩著頂上的青磚瓦片,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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