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寧收起手機,也輕輕吐了口氣,呵氣彌散的樣子很像煙霧:「其實這個想法不是今天走過來的時候才出現的,前幾天我就琢磨過,但沒和你聯繫。」
「我動動嘴皮子很容易,可是你哪有那麼多有閒工夫一一驗證呢?警察有自己的辦案方式,我一個局外人多嘴也不像話……等等諸如此類的理由,我把自己說服了,放棄令人討厭的刨根究底和指手畫腳,做個見好就收的人——我已經給警方提供了重要證據,我不需要再給自己找難題了,既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又不用承擔任何不利後果。」
如果沒有遇到被舊日繩索勒著咽喉的莊明玘,如果不是袁航任勞任怨地做了大量重複性工作,如果不是葉桐生給了他堪稱神來一筆的信任……他不會這麼深入地介入這個本來不應該對普通人開放的刑事案件里。
事到如今,在他提出一個連袁航都覺得離譜的可能性後,已經沒有人在背後推著他前行了。
再往下走,就要靠他自己拿著放大鏡在地磚縫裡找線索,把散落在過去的線頭撿起來織成繩索;他要從安樂椅上站起來,走到塵土飛揚的大街上,直面被「推理」這面精美屏風所遮掩的真實世界。
「那你為什麼又改主意了?」
沈政寧一臉漠然地講冷笑話:「因為發現你還沒查明白,想了想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袁航勃然小怒,「我在你心裡那麼沒用嗎?!」
「不如說是警察同志積極進取的工作態度感化了我這條鹹魚,」沈政寧非常敷衍地安撫他,「這次輪到我拼命找證據來說服你了,怎麼樣,有沒有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
袁航摸著下巴:「不確定,你態度再謙卑點,我仔細感受感受。」
沈政寧:「……」
·
「這就是事發當晚街口和地庫攝像頭拍到高啟輝的兩段監控。」
辦公室里,袁航把椅子讓給沈政寧,弓著腰站在辦公桌前,點開一段視頻:「你對這段路比我們熟,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
沈政寧沒有回話,儼然已經全神貫注地投入了監控視頻。袁航心說學霸進入狀態就是快,回身打算給他倒杯水,結果一拎斗柜上的暖壺只剩個晃蕩的底,他估摸著沒那麼快結束,於是扭頭叮囑:「你先看著啊,我出去打個水。」
說完他也不管沈政寧聽沒聽進去,提著水壺溜溜達達地走去了開水房。
等袁航一邊哼著不在調上的小曲,一邊琢磨著去哪裡吃晚飯,拐進自己辦公室時,沈政寧已經換了個不那麼緊繃、微微後仰的放鬆坐姿,眼神倒是依然銳利專註:「25號那天晚上公園裡拍到葉桐生的監控視頻你這兒有嗎?」
「有,我存了,等我給你找找。」袁航問,「高啟輝的看出什麼來了嗎?」
沈政寧還是一副沉思中的表情,把視線移向電腦屏幕,默不作聲地看著播放中的公園監控視頻,一遍到底,又拉回開頭,忽然「嗯?」了一聲。
「怎麼了?」
沈政寧不答反問:「我記得你說過葉桐生的外套到最後也沒找到?」
「是的,」袁航說,「他沒有背包,褲子口袋只有兩顆牛奶糖,我們推測他重要的隨身物品都在外套口袋裡,尤其是手機,這點很麻煩。」
現代人百分九十的信息都能在手機上找到,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身份證」,如果葉桐生的手機沒有消失,目前困擾他們的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牛奶糖?」沈政寧問,「什麼牌子,什麼時候生產的?有指紋嗎?」
袁航開始一頭冷汗地嘩啦嘩啦翻卷宗,感覺自己是請了個頂頭上司回來:「就是那種紅色的旺仔牛奶糖,喏,這是照片,生產日期是6月。包裝沒有破損,裡面的糖也化驗過沒問題,我看看指紋……糖紙表面積本來就小,又被水泡過,只有半枚殘缺的指紋,沒比對上。」
沈政寧指尖輕輕搭在空格鍵上,若有所思地說:「如果現場確實存在第三人,有沒有可能是這個人用葉桐生的手機發了那條『對不起』的朋友圈,將現場偽裝成自殺,出於不知什麼目的,故意拿走了葉桐生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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