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寧緩緩地說:「只有一次,我為了套話,曾經對一個人提起過我有跳槽的意向。對方是因為信息泄露事件離職的網安工程師,也就是葉桐生的前同事。」
那是一個恍如魔咒、至今還會令人心中一凜的名字。
「他暗示我這件事有公司高層插手,因此內部自查不了了之,他和另一個工程師作為替罪羊引咎辭職,但後續發展沒有受到影響。」沈政寧說,「高啟輝是信安部的主管領導,也是內部自查的牽頭人,我和他沒有直接接觸,他會知道我要辭職,只能是那個人給他通風報信。」
「如果僅止於此,還可以用『高啟輝為人仗義,替公司補償受害者』的理由解釋,但他用這個把柄來打壓我,巴不得我在公司寸步難行、趕緊收拾包袱走人,背後的用意就很值得琢磨了。」
莊明玘嘴唇微動,無聲地罵了一句。
「他知道我在打探信息泄露的內幕,這麼做是為了警告我,不要多管閒事。」
第20章 晚飯
沈政寧輕聲說:「我現在在想,葉桐生當初面臨的,會不會就是這樣的境地。」
他並不歸高啟輝直管,這幾天仍然被「水逆」折騰得心浮氣躁,而葉桐生作為高啟輝的下屬、事件發生後唯一一個堅持留在公司的知情人、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又能抗得住多久呢?
這兩天沈政寧總是想起那天下班後,葉桐生和高啟輝站在電梯口,對他表現出一副冷漠態度,然後和高啟輝一起下了B2的地下車庫。
他為什麼沒有多問一句呢?哪怕是被認為多管閒事、只得到一句敷衍,如果那時有人問葉桐生一句,是不是就能讓他在水邊遲疑一步呢?
莊明玘喉頭上下滾動一輪,深呼吸勉力克制情緒:「先不管葉桐生的死和那個高總有沒有關係,信息泄露這件事肯定是跑不了他的……報警吧。」
「沒有證據,別說刑法判不了他,就連勞動仲裁都打不贏。」沈政寧用堪稱冷酷的理智駁回了他的提議,「高啟輝是公司副總,當然有權對人事任免提出看法,他大可以辯稱自己只是為公司考慮,並不摻雜任何個人恩怨,而我的推測是對公司決策不滿進而產生被害妄想……甚至那個離職工程師的說法,也可以反口說是他隨便編造的八卦。」
所以你就要眼睜睜地看著這件事翻篇,被歲月灰塵掩蓋,變成一樁沒頭沒尾的懸案嗎?
你不是尋找真相的大偵探嗎?
有一瞬間莊明玘真想這麼不管不顧地質問沈政寧,但他旋即想起沈政寧說過不喜歡別人叫他福爾摩斯,因為這樣只會提醒他自己有多麼不自量力。
當時他沒理解為什麼是「不自量力」,以為沈政寧是在自謙,可是在清寒又蕭索的此夜,他忽然間領悟了那種現實的無奈——真相就擺在眼前,就掌握在他手中,可它改變不了現狀,也撬動不了世界,它只是一塊沉重的石頭而已。
「也許有人需要呢?」
有良心的人抱著這種念頭,不停地拾起石頭、背負著它走過人生漫長的跋涉,可總有一天他們會寸步難行,不得不拋棄一些才能繼續走下去,抑或是被那重量徹底壓垮,自己也變成石頭堆里的一員。
手機里的沉默其實只有短短四秒,「沙沙」的電流聲卻把它拉得像一小時那麼長。
莊明玘艱難地開口:「我明白……」
「事發至今,他們連知情人都安置好了,留下的痕跡當然也早就處理完畢。」沈政寧沒留意他的心理活動,逕自沉吟道,「要想抓住他的馬腳,就得有點耐心,等待蛇再一次探出洞……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他絕不會只干一次就收手,現在信安工程師全都不在了,對他來說是天賜良機,他一定會再動手的。」
莊明玘就像對著陰天傷感了半天、出門一看根本沒下雨:「你還要繼續留下?」
「不然呢?」沈政寧反問,「他莫名其妙擺了我這麼大一道,我就忍氣吞聲地吃癟走人,讓他舒舒服服地坐享犯罪成果嗎?」
「雖然這破公司已經面目全非不值得留戀了,但起碼得拿到分手費再走,否則也太便宜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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