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
他溫和地垂眸回應,聲音里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但莊明玘感覺自己好像被他的目光摸了摸腦袋。
沈政寧當然能看出來那不是割腕留下的傷疤,而是反覆摩擦形成的擦傷,因為時間久遠已經淡褪了很多;可他也知道這種只出現在兩隻手腕內側、位置形狀都差不多的痕跡,不是普通的繩子、不是一次兩次就能造成的。
是長期反覆的、平躺後固定住手腳以防掙扎的做法,才會形成這樣的傷疤。
正在屋裡跑來跑去的Silver忽然一個急剎,轉身晃著尾巴小步快走到了莊明玘腳邊,開始圍著他團團打轉,不時人立起來用嘴拱他的手,嘴裡發出「嗚嗚」的哼唧聲,那意思仿佛是安慰他「人,你可以在我寬廣的胸膛里哭泣」。
像薄雪落進潔白的絨毛里,壓在彼此心頭的那點沉鬱悄無聲息地融化了。
沈政寧說:「放心吧,我會幫你照顧好它的。」
代理鏟屎官的工作並不算麻煩:每天早晨在遛狗時拍照發給莊明玘,在沈政寧上班這段時間內,莊明玘會通過家裡的監控不時查看silver的情況,等到晚上他下班,莊明玘再打視頻電話雲監工他餵食遛狗,順便互相通報一下近況。
比起他水逆頻發的本職,上門餵狗除了沒有工資,幾乎是完美的工作了。
莊明玘:「所以到底為什麼會水逆啊?」
他的尾調拖得有點長,有種緊繃了一天之後卸下防備的柔軟懶散,沈政寧失笑:「算了,不給你添堵了,等回來再慢慢說吧。」
莊明玘立刻不幹了:「你答應過我的。」
「孩子沒娘說來話長,」沈政寧警告道,「那我就說了,你晚上鬧心失眠瞪眼到凌晨三點不要怪我。」
今年六月,沈政寧的直系領導徐永京曾向他透過口風,公司準備提拔他為部門副總監,高層對他的考察基本已經十拿九穩,只要過了辦公會就發通知。然而今天一早沈政寧打開郵箱,看到人力資源新發的任免通知,赫然發現新任副總監寫著另一位同事的名字。
他們部門的氛圍原本還不錯,但一上午整間辦公室猶如地獄般死寂。沈政寧找了個由頭去了副總辦公室,倒還沉得住氣,很誠懇地求教道:「徐總,我理解公司決策層面有很多考量,但是這個結果確實讓我很震驚,我想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徐永京也有點尷尬,畢竟他先給沈政寧透了底,沈政寧的工作也確實出色,現在說嘴打臉,顯得他的承諾和公司決策像放屁:「政寧,你的心情我明白,我對你的能力也非常認可……但是呢,公司不是我一個人在做決策,是吧?主要是考慮到這個、人員的穩定性,我們還是希望公司培養起來的員工,能在公司長期、穩定地發展……」
這說法很好理解,算是黑話里最淺顯的那一套,沈政寧下意識就要辯解他沒有跑路的打算,但就在短短半秒內,某個突如其來的猜測閃電般劈過他的腦海,一時令他汗毛直立,把解釋掐死在了喉嚨口。
「……有點出乎意料。」他垂下眼皮半遮住瞳孔,顯出一副無害的溫吞模樣,幾乎全憑本能在說話,「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方便請教一下是哪位領導提的意見嗎?」
徐永京見他接受態度良好,沒有憤而掀桌的苗頭,默認了他是被說中了心事,於是肩背微微放鬆,向老闆椅深處仰去,拿腔拿調地說:「你也知道,涉及人事任免的會議是敏/感內容,需要保密……」
沈政寧態度愈發謙退,彬彬有禮地解釋:「徐總放心,我對公司決策沒有不滿,就是擔心領導對我有些誤會,不管我以後在哪發展,總歸是在這個行業里打轉,還是希望能給領導留下個好印象。」
「我知道你想做兩手準備,騎驢找馬是人之常情,大家心裡都門兒清,都能理解。」徐永京語重心長地教誨他,「但這事得藏好了,私底下悄悄地辦,拿到檯面上就不好看了,說難聽點那不成腳踏兩隻船了嗎,對吧?高總也是擔心萬一給你晉升了職位,結果一扭頭你跑了,那公司這頭竹籃打水一場空,產生損失怎麼彌補?」
沈政寧對他這套話術早已有了抗體,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往心裡去,唯有捕捉到關鍵的兩個字時微微凝神,心裡微微發沉又有點擰得慌,有種詭異的「原來如此」和「果然如此」混響的感覺。
莊明玘不知道前因後果,聽得半懂不懂,但理解了沈政寧為什麼發出失眠警告:「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你嗎?那個姓高跟你有什麼過節?還是他是你競爭對手的乾爹?」
「問題就出在這兒。」沈政寧語氣平靜得可怕,「我沒有得罪過他,在今天之前,我也從來沒打算過辭職。」
「那他為什麼說你要辭職?」莊明玘納悶道,「而且你還順著他的話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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