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陳沙聽見拆遷後,的確是不願意,原因是對班社有感情,但是人老了想東西也感性,生死就在眼前,黃土都埋到了脖子,那幾天短暫的執拗後,也想要為班社的人謀點福利。都是跟著他數十年的人,其實大家的家境陳沙心裡頭都有點數。陳妮也是因為看不到頭,所以選擇離開,陳沙從來沒怪過陳妮,畢竟人都是擇良木而棲。
她的離開沒錯,只是這二十多年的養育,好像在她眼裡半點恩情都沒,不免令人寒心。
他倒是真的看開了那樣,道:「他們跟著我大半輩子,陳關、王聲,他們年紀也到了,要成家立業,小舟她們,也要嫁人,老師傅們拼了半輩子,拿的都是幾千塊錢的薪水還要養家,這嫁人要嫁妝,娶媳婦要彩禮,攢錢買房子也不知道要多久,這樣拆下來每個人都有,我也算是給他們個交代。」
「每個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你是商人自然站在商人角度,我是班社的主人捨不得也正常,犯不著道歉,人老了,進醫院是常有的事。」
江枝沒想到陳沙會這麼說,心裡那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畢竟戰戰兢兢的擔心他知道是周淮律拆遷,卻沒早告訴他,怕他往更深層次的地方猜測。
她鬆了口氣,手搭在青磚石牆面上,想要抬腳走出去,卻剛好和坐在陳沙對面的周淮律對上視線。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先移開了視線,連分他眼神都不想。
他跟沒看見似的,起身面色溫潤笑著道:「枝枝,你睡醒了?」
江枝不想理會。
但是陳沙剛好看過來,她只能淡淡嗯了聲算是回應。
她走到了陳沙那邊,拿起自己的保溫杯擰開喝了點水,就在這時,她眼尖的掃到了戲台那邊看戲的陌生男人,手上還拎著個藥箱,她把溫水咽下去,道:「阿公,這是誰?」
「前天你告訴我阿公進了醫院,我去北京請的大夫。」她分明問的是陳沙,周淮律跟聽不懂似得,搶先回答。
他這句話,給陳沙的感覺,像是他們還每天都聯繫。
那天他在醫院說過這個,她當時只當是放屁,放了就忘了。
「你也真是的,他每天那麼忙,你還去告訴他這些事情幹什麼,還要特意從北京給我請大夫,」陳沙話雖如此,但是老年人得了點東西就愛炫耀,那眼神里是止不住地歡喜,估摸著等會兒就要去外面巷子挨家挨戶說他的外孫女婿知道他進了醫院特意去請了大夫來照顧他,畢竟江枝唱戲,他就炫耀了個把星期,他笑著指責完江枝,又看著周淮律,道:「其實不需要那麼麻煩,我們這個身子骨從小就累習慣了,這點小病痛不礙事。」
周淮律餘光看著江枝,見她安安靜靜的喝水,他便鬆了口氣,然後溫潤的笑笑,回應陳沙道:「這是我做晚輩的一點心意,這些年來,總是忙工作,忽略了您和枝枝。」
他話說的太體面,他從不說這種好聽話。
江枝看了眼周淮律,面無表情把水杯放下就去戲台排練。
他什麼時候走的,她也不知道,午餐的時候他已經不在。
但是江枝心裡頭是認為他把拆遷的事情交代了就行,她不會生氣他今天忽然的到來。
但是沒想到,第二天她起床又看到他。
依舊是陪陳沙下棋,一下就是一個上午。
起初陳沙還會願意下,但是他本就不是文雅人士,下多了就煩了,他只想刷視頻,這盤棋結束,陳沙便關心詢問道:「是不是就快回去香山澳了?」
工作對周淮律來說,是比命根子還要寶貴的東西。
誰知,下一秒。周淮律便道:「我和我爸說了,這段時間在這裡陪外公,公司的事情,已經全部交給我爸了。」
江枝喝水的動作頓住。
這下,她是徹底不開心,眉頭蹙起。
「那再好不過了。」陳沙說完,乾脆不裝了,就不下象棋,拿起了手機刷視頻。
江枝心裡不悅,卻沒表現出來,只沉聲道:「我去巷口買包子吃。」
「喲,今天知道吃早餐了?」陳沙把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鏡拉下來一點,看著江枝的背影,陰陽怪氣:「每天不吃早餐遲早把胃搞出毛病。」
周淮律看著江枝的背影,溫潤笑笑道:「我去陪她。」
江枝走到了巷子尾,這裡人比較少,比較偏僻,四周都是石磚,要穿過小小的道才能去到小賣部。
她沒穿過去,就站在這裡。
不一會兒後,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隨後身後人道:「枝枝。」
「別這麼喊我。」
江枝回眸,看著周淮律,面色冷淡道:「你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說要留在這裡陪外公,那就意味著,他要每天都在這裡。她每天都能看到他。
他看見她眉頭的蹙起,聽出她語氣里的不悅,語氣低沉道:「我只是,想陪陪外公。」
「我知道他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情,如果我一直不出現,我怕他會猜到——」
「難道你是現在才不出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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