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昀小狗甩水似的把頭髮甩了甩,便搬來張凳子坐他們旁邊。
先前那小子好奇心泛濫,見啥都稀奇,通常不會在他倆身邊晃悠太久,這會兒倒似薛一百那般黏人。
這也不算啥了,薛無平和方美隔一陣便要來瞅他們幾眼,有時搭上一兩句無足輕重的玩笑話,更多時候只是晃幾分鐘,然後一聲不吭地走開。
一回薛無平飄過來,戚檐抬手給他攔住,問:「怎麼總往這兒跑?」
薛無平面無表情,說:「就……看看你們。」
戚檐挑眉,手摸上頸間那愈來愈深的痕跡,笑道:「看我們幹什麼,若是不看,我的脖子會掉下來嗎?」
「……」薛無平默默飄走了,走時說了句,「你倆腦子裡一天天裝的是啥,爺爺我就看看你們怎麼了?!」
然而薛無平走了,這兒還坐著個笑眯眯的岑昀,極大地妨礙了戚檐對文儕動手動腳。
文儕說:「再過不久你就能和我們同校了,若是後邊的委託完成得不錯,來日咱們還能在大學裡約幾頓飯。」
岑昀照舊笑著,只是腦袋不自覺往下低了低,好久才說:「哥哥們可千萬別忘了我。」
「那能忘麼?」文儕抓了他搭在肩上的毛巾給他擦頭髮,擦累了便換戚檐,戚檐勁大,給那岑昀折騰得眼淚都差些出來了。
***
為慶祝岑昀考上好大學,薛無平難得出手闊綽了一回,請了鎮上小有名氣的大廚來做了一桌好菜,五人圍桌一坐,若非沒有雪和各類喜慶裝飾,真好似過了年。
方美把倆雞腿往戚文二人碗裡夾,說:「多吃點,聽無平說你們下回委託會很辛苦,估摸著吃睡都不好受,這會兒抓緊機會享受。」
他將嘴裡塞滿的鮮美魚肉嚼了咽下,咕咚喝了口湯,便說:「我到店裡取洗好的相片。」
文儕攔著:「就不能吃完飯再去嗎?你這皮相雖說年輕俊秀,但是身子骨都老成什麼樣了……」
方美嘿嘿笑:「我老?我不老!我吃太急,給吃撐了,取照片順帶消化消化,回來接著吃!」
可是直到眾人用完飯開始舀湯喝,那人也還是沒回來。
文儕聽到櫃檯處哐啷響了好幾聲,便將湯碗擱下,去前頭瞧,只見櫃檯上放著一沓沖洗好的相片,只是其中還夾雜著一張黑白的老照片。
他將那張相片端詳一陣,才辨認出後頭站著的是他和戚檐兩人,至於前頭那倆孩子……
文儕眯了眼,終於認出那原來是幼時的方美和薛無平。
——那倆鬧騰又不失正義感的孩子。
文儕不知陰夢與現實的交織方式,嘴角卻還是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他將那沓照片拿去飯桌那兒,說:「方美不知跑哪兒去了。」
「走了。」薛無平說。
「走了?」岑昀放下了湯碗。
「他這人吧,忒討厭同人道別,說那樣太叫人傷心。」薛無平慢悠悠吹著湯,「所以他每回離開都像是去幹啥事了,然後一直不見人,給人一點似有若無的盼頭。可我都認識他多少年了,從他站起來說要去拿照片那會兒,我就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文儕瞧著他,將他眼底的落寞也一併看進心裡去了。
***
夜裡十點,薛無平忽然藏了腿飄至庭前賞月的三人面前。
他平素對他們沒什麼要求,可一旦是特意囑咐的,便要他們仨視作定死的規矩,不要輕易違逆。
他面上是少見的肅穆,反覆叮囑岑昀今夜不論聽到什麼動靜都別出門。見狀戚檐隨口問一嘴,問他和文儕這倆死了的能不能看。
薛無平猶豫許久,最後還是搖頭說不看下場更好,省得日後落了夢魘,自我折磨。
文儕原還要懟上幾句,憂心他做噩夢的戚檐卻硬生生將人帶回了房間。
門鎖上,窗子也都給關嚴實了,繼而拉了兩把椅子擺在門前,一人一把坐了上去。
三更天,荒郊地多野鬼淒叫。
這委託鋪子冷清,旁兒的居戶也不是長居,時回時不回,幾月空著無人都是常事。
戚文二人聽見鋪子後門的門環被叩響,咚咚兩聲,而後木門被人從外推開來。
他聽見了遲緩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最終停在了他們的房門前。
薛無平夜裡通常飛著,斷然不會留下這般腳步聲,他倆清楚來人不是薛無平,且薛無平出於某種原因,並不會出手阻攔那無禮舉動。
戚檐笑起來,文儕卻顯得尤其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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