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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發愣,薛有山忽而沖他招了招手,笑說:「阿儕,你上來,你也抓個。」

「我?」文儕連連擺手,「二位少爺生辰呢!我就不瞎湊這個熱鬧了吧。」

「上來。」薛有山不容置否,蹲身在他臉前又勾了勾指。

文儕的笑意僵了僵,只還從從容容地上了台,仿著先前那二人抓周的模樣闔了眼,可是當他抓到什麼時,滿座驚呼。

他卻只覺得手有些累,還有些麻。

睜眼時,驀見戚檐正被他死死壓於身下。他眨了眨眼,看見戚檐咬緊的腮幫,因缺氧泛了紫的兩頰,還有幾近上翻的一對狐狸眼。

文儕的雙手抖起來,卻沒有明顯的抖動。

為何?為何?

他猛然移目下視,只見他的雙手緊緊掐在戚檐的脖頸上,就連十指都摳進了血肉里。

文儕的心臟猛烈跳起來。

——他發覺自個兒不能憑主觀意願撒開手去。

薛有山在這時含著笑湊過來,親昵地貼著他的頸子和他說話。

他說:「阿儕,你把我和他,弄混了。」

第191章

弄混了?誰說他弄混了?

那兩隻死死繞著戚檐脖頸的手,在某一刻忽而鬆開了,就好若是磨出人血的帶鏽鐵手銬鏗地裂開砸上了石地。

文儕站起來,遲緩地、猶豫地走在這小小的四方戲台上。他看見台下的人臉,老照片般,覆滿了不均勻的黑白噪點。

「呲——」

他驚回頭,起先僅猜到有東西燒著了,而後看見了被大火吞沒的薛家人。

火,又著火了!

濃煙滾滾,那厚煙之中卻霍地鑽出個敲著鑼的打更人,他一面笑一面朝台上文儕遞去張紙條:「唉,爺!這路太長,累!您在這兒留個名吧,歇一歇!來生路,咱們就別走這麼長嘍!」

文儕把紙接過一看,是委託紙。

他這會兒神志不清,唯能遵從原始的身體本能與最淺層的感受。——他好累,累得想閉上眼揮別這厭煩的一切

可是筆尖即將落於紙上時,理智卻驀地歸來。

他將筆摔去地上,身子半跌向那打更人搬來的一張小桌上。

「啊啊!!!」

不知何人尖叫了數聲。

文儕遽然一睜眼,這才發覺自個兒已躺進了自己屋裡,旁邊媒婆打扮的苗嫂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問:「醒了?醒了就快收拾收拾,你給人二少掐個半死,自己倒先昏過去了!告訴你,老爺和夫人已在廳堂等著了!」

文儕的雙唇不受控地發起顫來,就在他將腳伸進鞋裡的那一瞬,廳堂的大掛鐘敲出十二聲清響。

***

戚檐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四頭彩繪的怪物,他沒費勁去琢磨那些駭狀殊形的玩意兒,單將目光從畫屏上移到近處。

他很清楚自己正睡在薛二少自個兒的房間,也就是當初那間因為倆毛孩亂往屋內扔蟲而沒法住的屋子。

此刻,正有什麼東西硌著他的腰,將他的腹外斜肌往上頂起幾分,隱隱的疼痛讓他很清楚那塊地一定淤青了。戚檐無可奈何伸手摸了摸,指尖摸到一個硬實的直角,再往下摸摸,便成了個長方形。

「哪來的冊子?怎麼藏這麼底下……上回來好似沒瞅見這玩意啊……」戚檐懶懶散散地將東西從腰下拽出來,原是公子哥似的舒舒服服躺著的,哪曾想翻了幾頁竟登時睜大眼,坐起身來。

他徹底清醒了。

滿滿一整冊的文儕畫像,前幾張倒還沒什麼合適的地方,關鍵在於後幾張命名作《美夢》的畫像。

畫中人是文儕沒錯,但皆是衣不蔽體。戚檐的目光自文儕筋脈分明的頸子,緩緩滑至他腹部薄而緊實的肌肉,單從美學角度來看,均極具美感,兩條修長勻稱的腿亦然。

那幾張畫確乎是露骨的,卻也沒有超出那個年代對於藝術追求的分明界限。不知是陰夢有分寸,還是那薛二少自知羞恥,文儕的軀身並非完全暴露在外,一眼瞧去也並不帶有強烈的意|□□彩。

戚檐確信那是真正的藝術。

那幾張畫完美地契合他對於美的追求,更準確而言,是文儕這個人極其符合他對美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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