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在這生的,瞧著又有什麼怪的?」汪婆子喃喃著倚在門邊,話里雲淡風輕。
「本來就在家的人,回家又有什麼不對?甭問我、甭問我,我不知道!」汪婆子擺著手,一面搖頭一面嘆氣,「就是那樣呀!為什麼總扯著我這忘性大的糟婆子問東問西?」
「婆婆,快幫我弟鬆綁啊,您瞧瞧他這手腕和腳踝都被磨成啥樣了!」戚檐有些著急,可文儕卻不說話,空洞迷茫的眼神渙散著朝向房內唯一的鐵窗。
戚檐捧起文儕的臉,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嗔目看向汪婆子:「您剛剛在同誰講話?」
也不是他神經敏感,只是汪婆子那話實在太像在同警察交代什麼。
「我在同誰講話?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汪婆子擺手,從褲兜里掏了把鏽跡斑斑的鑰匙,「帶他走吧,婆子不留你們。」
在戚檐解開四條鐵鏈的剎那,有人從身後拍了他的肩,而後一個腦袋探了過來:「不是叫你等等我麼……唉,你捧著啥玩意呢?」
戚檐在瞧見文儕的倏忽間轉回頭,卻只見掌心模糊躺著一片枯葉。
「那是枯葉蝶麼?」文儕歪了歪腦袋,「偽裝的意思?」
***
木窗外霧暗雲深,戚檐的耳朵倏然像是進了水似的,悶悶,聽不著聲。他倆正面面相覷,怒吼聲忽而焦雷一般炸響。
文儕一面揉耳朵,一面走出屋子皺眉細聽,卻只聽得吳大幾聲暴喝。
「趁老子不在家,便偷人?!老子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畜生玩意!!!」
戚檐沖汪婆子點了個頭,便扯著文儕循聲跑去。
腳步逐漸由快減慢,烏壓壓的人群出現在二人面前。他們圍在吳家門外,男人們神情激憤,女人家則多是嫌惡地皺著眉頭。
他二人一時擠不進去,便拍了姚姨的肩,問她:「姨,裡頭鬧什麼呢?」
姚姨咽了口唾沫,眼珠子朝周遭瞟了瞟,這才很膈應一般說:「能是什麼呢?邵筆頭和你倆的媽……給吳大哥逮住了!」
「怎會呢……媽她剛剛還忙著燒飯呢!」戚檐並不信,「誰說的?」
「啥誰說的呀!」姚姨嗔怪道,「吳大哥適才撈屍去了,剛回來便在路上撞見那邵筆頭抱著個荷花匣子!咱們這兒可不就只有翠姐有那玩意兒麼!那邵筆頭鐵定是碰了別人家媳婦!你們說吳大哥那能咽得下這口氣麼?這不就把那邵筆頭拖到門前,當著翠姐面揍了?」
見那姚姨如此斬釘截鐵,文儕不禁懷疑起他的耳朵。
就因為邵筆頭有一個和翠媽有同樣的匣子,他倆便偷情了?
姚姨似乎還沒說夠,紅唇一碰又繼續說:「你們媽也真是的,好端端地為啥非要找別的男人呢?」
她方說完那句,人群中忽而響起翠媽的一聲尖叫,緊跟著湛三爺的一聲怒斥:「吳哥,你瘋了麼?!還不快把磚頭放下!!!」
許是因翠媽的哭聲太過悽厲,人群稍稍往外散了些,文儕和戚檐很輕易便擠了進去,卻只見那吳大橫眉怒目,驀地朝地上癱著的男人啐了口唾沫。
地上那男人正是邵筆頭,他身邊掉了塊沾紅的磚,而他的額角皆是血,濃紅摻進他的黑髮里,再於他腦後聚作一攤驚心玩意兒。
邵筆頭的雙手因常年握粉筆,這會兒掌心脫皮嚴重,他只壓緊懷中那荷花匣子,說:「這、這不是……不是翠姐的東西……是、是我的!」
吳大聞言一瞪眼又要上腳踹,那湛三爺火速抱住吳大的寬腰,著急地沖邵筆頭吼道:「哎呦!你別說了成不成?!!好歹看看情況吧!」
邵筆頭卻像是半分未聞,僅僅重複著說:「我、我沒拿,這本……本就是我的……」
眼瞧著那吳大掙開湛三爺便又要落腳踩人,翠媽忽而從屋中跑出,瘋瘋癲癲地撞開擁擠的人群,往山下跑去。
恰逢那瘋子阿九搖搖晃晃地跑來湊熱鬧,給那翠媽猛地撞倒在地,他卻只將手掌拍起來:「咿,鳥、鳥要飛走嘍!」
邵筆頭仰天流淚,他喃喃地念:「飛!姐,你快快飛走吧!!」
「那瘋婆娘要幹嘛呢?」吳大定定看著翠媽走的方向,喘著氣兒。
湛三爺擔心自個兒走了,那吳大又要動手揍人,可見翠媽那模樣,應也猜到她是要去尋短見,故而急得把大腿拍了兩拍:「快來個人去攔住嫂子哇!」
人群中有個糙漢子看熱鬧不嫌事大,只咬著根牙籤說:「那河一直都在咱村邊,從前她挨打的時候都沒跳,今兒難道為了個男人就能跳?」
姚姨給那漢子嘴巴上甩了一掌,說:「還不是因為翠姐她有兒子要養嗎!她從前跳了,倆小子可不得叫吳哥給打死!」
文儕見戚檐身子僵直,眼下攥著他手腕的力道過大,叫他有些不適,便說:「在意就走吧,就算救不回來也走一趟吧,縱然現在叫你動搖的是吳琛的感情,可眼下痛苦的還是你……」
戚檐無動於衷,文儕便做了主,沖湛三爺高喊一聲:「三爺,我倆尋媽她去!」
***
適才只見霧氣,這會兒他們跑動起來,天公又不作美起來。雨水往山道潑時像是砸碎了水缸,澆得二人眨眼有如雨刮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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