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他爸又沖他媽動了手,他攔架時腿上挨了那畜生幾腳,今日已成了大片的淤青。昨夜他一點沒抵抗——他在縱容著那畜生,等傷重得足夠把他爸送進局子那日的到來。
雖然一切都在計畫當中,他卻也難以避免心煩意亂,便打算借運動來分散注意力。
誰料他回到班裡,那尋常趴桌上補覺的段禮卻不知怎麼沒了蹤影。
「人呢……」戚檐把球轉著玩,倚著講台等了十多分鐘也沒見著人,最後忍無可忍從教室出去,這才看見那同一人有說有笑走來的段禮。
旁邊人個子不算高,他起初一心盯著段禮看,只帶著點怨惱喊了聲:「喂!說了一塊兒打球的,你跑哪兒去了?」
段禮說:「幫隔壁班同學搬複習數據。」
戚檐雖是慣常笑著,卻還是嘖了聲:「隔壁班哪個神能請動你?別的班的事你瞎摻和什麼?」
他那話明顯扎的是段禮,可語氣里還是冒了刺,明顯是在責怪隔壁班那人拿自個兒班的事麻煩別班人。
「對不起。」那隔壁班的開了口,「我不知你同他約好了。」
戚檐心一咯噔,聞聲這才垂眼去看那人。
——文儕。
他像是很不好意思,只遮擋著搬書時手臂上壓出的紅痕。
「你小子語氣客氣些。」段禮推了戚檐一把,「是我自個兒說要幫忙,你不知道阿儕他最喜歡逞強了嗎?」
文儕只是笑著拿手肘撞了撞段禮:「瞎說。」
戚檐覺得有些彆扭,問段禮:「你什麼時候和文儕關係這麼好了。」
他沒意識到,他張嘴詢問段禮時,眼睛一直盯著文儕。
蟬仍在啼鳴不休,余光中儘是草木的蔥綠。
「開學初那會兒這家夥總一個人忙活,在辦公室常遇見就熟起來了。」段禮說,「怎麼?怕我把他搶走了嗎?我同他再熟也比不過你啊,你們不是從高一就很熟了嘛?」
文儕禮貌地笑著,視線不自覺地垂在戚檐那灰撲撲的布鞋上,說:「都別杵在這兒了,你們打球去吧,我回教室再打掃打掃。」
段禮打了個呵欠,說:「成,我去教室里穿護膝。」
他走了,留下戚文倆人站在無人的空走廊上。
文儕那雙淺瞳子總算從地上挪開,他盯住戚檐,平靜地說:「再討厭我,下次也掩飾掩飾,省的給你我惹上麻煩。」
討厭?他討厭文儕嗎?
戚檐一下答不上話,踟躕半晌反倒失笑,殊不知那聲笑在文儕聽來有多諷刺,他問文儕:「你討厭我嗎?」
蟬鳴越發地吵,甚至蓋過了樓下高一的齊讀聲。
文儕深吸了口氣,冷漠地反問他:「你覺得我會喜歡討厭我的人嗎?」
文儕不想同他再聊,說罷轉身就走。戚檐在後頭不禁跟了幾步,末了卻沒有再追上前去,他似乎確信自個兒不大能趕上,更為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追上去後該說什麼。
他僅僅是立在原地想,慢慢地想。
他想,原來他和文儕關係這麼差啊。
那人都不想和他說話了。
他討厭文儕,所以文儕也討厭他。
可他真的討厭文儕嗎?
應該是。
文儕討厭他,所以他也該討厭文儕。
蟬鳴仍未停止,響雷般刺痛他的耳膜。他的腦袋昏昏沉沉,很快便變作漿糊一般粘稠,轉不動。
後來籃球沒打成,他躺進了醫務室,保健老師說那是中暑的症狀。
後來他也沒能忘掉文儕那個背影,那個他追不上的背影。
他在那個夏天,有了一個最討厭的同齡人。
——文儕。
***
腥風拂面,濃重的血味刺激著戚檐的感官。
不,文儕不是他殺的。
是殺人犯。
一定是他。
戚檐壓下起伏的心緒,沒再想,他此刻心底只有一個念頭——還原死況。
如果殺人犯能對文儕出手,那麼也極有可能對他出手,他要利用僅剩的時間去測試逃脫殺人犯手掌心,還原死況的難度。
戚檐清楚,如果再面臨剛剛那般不清不醒的情況,他是絕無可能逃脫的。所以他沒再躲藏,只卯足勁,自距海最近的那條道沖海奔去。
他竭盡所能地邁開腿,不顧滿地雨水,也不管夜盲造成的視野模糊。
他在曲繞的小路上飛奔,跑到連氣都喘不上,直到終於停在了石灘之上。
海風中飄著魚蝦的腐臭味,他一步步往海里走。卻在忽然間憶起了當初那視頻中滿身血的自己。
毫無疑問,那是第三局還原死況前他的狀態,可他低頭瞧了眼自己的上身,卻是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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