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躺在那張極窄的木板床上,說:「我家和這差不了多少,我那會兒跑飯館巷子裡待著時,還在想家裡盛雨水的桶有沒有倒。」
文儕只答:「至少活著啊。在我那兒,你早都……」
他說了半句便不再說了,只將房內能藏東西的幾個抽屜一併拉開。
「依我看,九郎近處的線索都不會多,還是快些睡罷。翠媽不是說,村里人都四點起床,要我們也守規矩的麼?」
「我再看看就睡。」文儕頭也不抬地回答。
戚檐眉一皺,掀被要下床幫忙,文儕只說:「安穩睡你覺去,我自個兒忙得過來!」
然而戚檐雖說又扮著乖躺了回去,卻是死撐著不閉眼,直盯著他的背影看。屋外雨大概是歇了,早晨那會兒還灰濛濛一片,瞧不著一點日光,到了夜裡,月光倒是一股腦全瀉下來澆去了文儕身上。
臉、肩、腰。
都漂亮。
戚檐伸手在空氣中抓了抓,雙眼蒙上白霧前,忽然看到那垂目於桌者,神情泛上了幾絲驚恐。
他不過將眼一眨,再睜眼時第五日早晨已然來臨。戚檐問文儕昨夜有何收穫,文儕單搖搖頭,說昨夜沒有新線索。
戚檐覺得自個兒做夢了。
***
山上有鍾,淩晨四點有人敲鐘喊整村人起早。昨兒他倆問過翠媽,聽是每天敲鐘是村裡的男人輪著敲。又問也包括那邵筆頭嗎,她說那不包括。
今兒吳大和翠媽他們起得還更早些,文儕揪著戚檐的衣袖把人從房裡牽出來時,吳大已去了河海相接處撈屍。
彼時翠媽正在炊房忙碌,說是炊房也不全對,這間屋子根本沒那麼多牆,竈台就安在黑乎乎的客廳里,翠媽回個頭,他倆在幹啥都一覽無餘,叫他們也沒法子亂翻。
他倆只能在翠媽的聲聲催促中,坐去桌前,拿小魚乾、胡蘿蔔乾拌碗白粥,囫圇吃了早飯。
「先去找誰好?」文儕問。
「唔……」戚檐想了想,忽而展開嗓門,沖那忙忙碌碌的翠媽說,「媽,現在有幾人在屋子裡呢,我倆想去拜訪拜訪!」
「哎呦!你倆真是……瞎逛有啥好?合該和你爸一塊兒下河去的!」翠媽忙著燒柴,搖了搖腦袋,最終還是說,「女人家估摸都在,姚姨家住的近,你們往東走個幾十步就到了!」
「成咧!」
戚檐笑著把手在干布上擦了擦,便拉著文儕要走,誰料翠媽又把他們攔下來,急急忙忙從屋子裡拿了一籃子窩窩頭,說:「她一個人過日子,不容易,你們過去了,千萬別刁難人家!」
「唉,您甭擔心。」
吳大要取什麼器具,這會兒摸著黑牆進來,許是聽到了娘仨的談話,哼一聲:「無緣無故找那女人幹什麼?!就一殺了自個兒男人的毒婦!!」
翠媽沒敢反駁,只悶聲吹火。
文儕不知怎麼面對那男人的火爆脾氣,僅一面笑,一面將戚檐往外推,好容易乾燥些的鞋子又踏進了泥濘中。
***
姚姨的屋子比他們家還更小些,勝在乾淨。
村里人多數沒有鎖門習慣,只大剌剌地沖外頭敞開著,一進門便見牆上掛了副男人的遺像,清楚這便是吳大嘴裡的「她男人」了。
二人進屋時,那遮掩裡屋的珠簾動了動,旋即出來個濃妝艷抹的女人,那人踩著高跟,走路起來一扭三晃,甫見他們手裡提著的籃子,便嗒嗒小跑過去,一點不見外地接了來,說:「你倆小兔崽子,可算知道回家了!」
文儕瞧她衝著籃子笑,便知她高興的是占了那點便宜,而非真的想見他倆。他正尋思著拿什麼話作開場白,那戚檐哈哈一笑,開門見山:「姚姨,聽說你殺了你男人啊?」
手裡的籃子在脫手的剎那,叫姚姨又顫抖著抱了回去。她回頭瞧了那遺像一眼,這才踩著高跟鞋到桌旁坐下,不滿道:「你倆說啥胡話呢?!」
真殺了?
戚檐瞧著她反應,樂呵呵地追問:「叔他咋死的?」
姚姨絞著手指說:「下雨,他腳打滑……從山階上滾下去……就沒、沒了……」
她說話時眼睛總往遺像上瞟,似乎怕那帶著淳樸笑的男人從裡頭鑽出來。
「叔他待您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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