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儕深感絕望,卻無能為力,也因無能為力而更度絕望。
他知道自個兒就像一堵牆,而平大廚的齒牙是打通牆的一根長釘——他拔不出來。
他的耳畔有震耳嗡鳴,可是他還是清晰地聽見了戚檐的吼叫。
直至他疼得暈了過去,那平大廚才終於鬆開齒牙。
平大廚哆哆嗦嗦地蹲下身搖動文儕的身子,流著眼淚笑起來:「少爺,我救你,讓你逃出生天!!!」
然而還不待那怒火衝天的戚檐趕到,他便吐出一口鮮血,癱倒在被染作一片紅的白雪裡。
鮮血汩汩地從他的口中湧出,又灌入他的眼睛與鼻腔。
他哭著說:「我無能,我救不了你啊,少爺!!!」
戚檐冰冷地看著那平大廚失去呼吸,然而他這會兒雖說面無表情,可胸膛起伏之劇烈卻能叫人看出他此刻極不穩的情緒。
他將身子冰涼的文儕打橫抱起來,臨走時見那平大廚腰背拱起,死狀怪異,於是抬靴抵住屍體,將他往旁邊踢去。
沒曾想竟見一個匣子壓在平大廚身下,叫血潤得發膩。
「是存檔紙啊……哈……」
他抱著文儕,蹲身去拾,一個趔趄卻險些將文儕摔出去。他的身子僵硬,一股莫大的委屈忽而將他裹挾,他於是痛苦地擰緊了眉,將唇粘貼了文儕的額間。
「別再叫我看這般場面了啊……」
***
又幾個小時過去,因肆虐的暴風雪而整日陰沉沉的天徹底暗下來了。將文儕送回屋後,戚檐便自顧自在宅門外賭氣似的蹲守。
已忘了過去了多久,戚檐再次聽見文儕的聲音,猜他當下身子應該好多了,這才拍了拍凍僵的腿起身入屋。
他誰都沒等到,平大廚死了,醫生與流民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戚檐當然不清楚他們的消失喻示著什麼,但他鐵了心要在晚飯後去顧大姨那裡死纏爛打,好問清楚那些流民和瘟疫究竟是怎麼回事。
晚飯越來越難吃,顧大姨心不在焉的神態直接交代了飯菜里鹹得眾人嗓子疼的鹽的來由。
戚檐忽然覺得哪怕他在顧大姨房裡撒潑打滾,那精神狀態堪憂的大姨也說不出一句有用的話來。
眼下最要緊的依舊是查明「瘟疫」究竟指什麼,它一定是造成周宣之死的主要原因。但由於瘟疫是這場陰夢的主要背景,因而有關的線索幾乎找不到。
戚檐隨意扒拉了幾口白米飯,放下碗筷,正尋思要先上樓碰碰運氣時,周四爺拎著他屋裡的煤油燈站在樓梯上宣布了荒唐的新家規——
「都說那瘟疫最容易纏上體質弱的人,咱們為了提高免疫力,從今晚開始都要早睡,大家夥吃完飯就都麻溜地回屋去!大夫以前說過的,減少直接接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瘟疫的傳播。」
「……」
大家都在同張桌子上吃飯,也沒特地備幾雙公筷,要互相傳染早傳染了,這會兒還避個什麼勁?
戚檐不理解,於是厚著臉皮抱住了那傷口極快治癒後,仍不大精神的文儕。
他其實很想若考拉掛樹一般掛在文儕身上,但是考慮到他自個兒的體型有些大,怕文儕受不住。
所以他希望文儕來日能那樣掛在他身上。
他受得住。
他一面思索問題一面圈著文儕,在發覺文儕已從虛弱狀態進入暴怒狀態之際,文儕已經狠狠擰了他大腿一把。
戚檐疼得齜牙咧嘴,他看著文儕壓下的眉頭,又禁不住痴笑起來。
好吧,一碰就炸毛,果然還是像貓。
這也沒什麼不好。
「我喜歡你。」戚檐說。
文儕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唬住了,他怔了怔,旋即著急忙慌朝四面看,見壓根沒人往這邊看,這才鬆了一口氣。
「靠……你又耍什麼把戲?」
「怕你忘了,提醒下你。」戚檐歪頭沖他笑得很天真,而後便被周四爺推著回房了。
文儕磨磨蹭蹭咀嚼著飯菜,說不上是什麼心情,戚檐鍥而不捨是好事,但千不該萬不該把這招用在他身上。
那顯而易見的是在強人所難。
姑且不論他自個兒的性向,那小子單動腦子想想就能知道無緣無故對兄弟起歹念是個多荒唐的事,日久生情在他倆之間絕無可能奏效。
他回應不了戚檐,也沒法說服自己。
所以戚檐快放棄吧。
在感情事上跌倒也不算什麼丟臉事兒。
文儕往四面瞧了瞧,沒瞅著周四爺,便準備上樓繞到雜物室去好好翻找一通,畢竟今夜李策與戚檐同住,那人應是很難有機會出來翻找線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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