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復皺眉,皺得橫眉疤也隆起來,像道拱橋。
「啥玩忽職守?!我只是回來拿條毯子蓋身子。」他說著哈出一口白氣,「凍得老子骨頭都脆了!」
文儕正靠在衣櫃邊,想到適才翻東西時裡頭有幾張絨毯,便從從容容地擱下箱子,開了柜子,說:「我家還是我熟……來,毯子給您。」
說罷便將那厚東西托去。
黃復出乎意料的沒動怒,只是在毯子底抓了抓文儕的手,說:「下回這些事,交給戚檐做就行,你四處忙活,當心又起疹子。」
文儕不動聲色地抽手,問他:「黃大哥,你知道大姨今兒叫我幹什麼嗎?」
他自個當然不知道,因而這是故意要套黃復的話,畢竟那周四爺冷不丁來罵一嘴,說什麼「為何要拒絕你大姨」,實在叫人摸不著頭腦。
「不知道就有鬼了!你是失心瘋了!」黃復將絨毯掂起,將姿勢調整了一番,說,「今兒這疹子向來女人比男人要容易得,怎麼到了你身上就不一樣了……」
「這病不論是男人得,還是女人得,不都是人受罪?」文儕輕笑一聲,「有什麼不同嗎?」
黃復「呿」一聲要走,文儕卻是直截了當地張嘴留人:「黃大哥,你想殺誰啊?」
那一隻腳已跨出門外的黃復身子像是吃了槍子似的打顫,他說:「殺人?我不能殺人,哪怕你殺了人,我也不能殺!你難道不知道麼?!!」
不殺就不殺唄,至於像這般好似遇著天崩地裂似的絕望?
戚檐伸手捂住個呵欠,繼續聽那激動得不能自已的黃復咆哮。
「他們多該死,可我不能殺啊!!!」
他們。
戚檐眯眼,原先那本子上所寫似乎也是「他們」呢?哪個他們呢,是泛指的流民,還是這宅子的主要NPC隨機組合?
「吵什麼呢?!」隔壁房忽而開了條縫。
——是顧大姨。
文儕自打病醒後還沒見過那大姨呢,眼見黃復吐不出什麼有用的,竟叫他們歪打正著遇了當事人。那女人穿了厚棉襖,眼睛腫著,任誰瞧都是方哭過一場。
她皺著柳葉眉將黃復撥開,看向戚文二人,誰料上一眼還在苦笑著瞧戚檐,視線轉到文儕那兒,雙目忽而叫淚水蒙了個嚴實。
她的嗓音帶著點啞,只溫聲問文儕:「身上可是又起疹子了嗎?」
戚檐摸過文儕的手,在他掌心寫了個「笑」字,文儕便像個不識他人心的頑童,直將衣裳領口扯開了朝里瞧,笑嘻嘻:「沒有!」
顧大姨見狀卻像是一下子犯了頭暈,驀然扶額倒進黃復懷裡,怒不可遏:「你、你還笑!我、我這外人是下了多大決心才……!」
文儕掛著笑臉默默聽著,自顧將目前周四爺、黃復與顧大姨對他拒絕之事的描述在紙上做了總結。
【周四爺:周宣起疹子是不做「那事」的代價】
【黃復:周宣沒做「那事」是失心瘋,疹子一般女人得。】
【顧大姨:邀周宣做「那事」需要付出很多心力。】
見文儕無心聽她說話,那顧大姨捂著臉放聲慟哭,末了給黃復扯走了。
文儕嘆口氣,回身時覷見戚檐又在打呵欠,便給他推回房裡,說:「這陰夢構造越來越逼真,睏倦和飢餓感像是一比一還原了似的,你若不睡,明兒鐵定打不起精神,又要拖累進度。」
戚檐說:「我去睡可以,你也得去。」
外頭北風呼嘯,文儕拈著棉衣冒出的一點線頭,猶豫起來,到最後還是從了他,只說:「各睡各的,你甭跟來!!!」
說罷,便竄回房裡栽去了床上。
***
由於這幾日文儕動不動就犯病,處於睡眠的時間已是不能再長,故而他醒來時天也不過剛亮了一小片。
他無端覺著頸子癢,身子也緊繃繃的,好似很沉重,於是略微垂下腦袋看去。
蓬鬆淩亂的頭髮正撓著他的脖頸——戚檐把腦袋埋在他的胸膛里,一隻手臂則壓在他的腰上。
那人的呼吸在這寒天裡尤為燙,熱氣直噴在文儕胸口,叫文儕不住地往後縮。
「……」
文儕想開口罵人,但瞧見戚檐鎖眉的模樣到底還是忍住了。
和戚檐睡一塊兒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文儕很清楚戚檐的睡眠習慣有兩個極端,平時睡眠極淺,稍稍一動便醒了;可一旦精疲力竭,便會睡得很沉,任是身旁人怎麼動都醒不了。
他粗略一算,那小子這三天內已經連軸轉了許久,不論他何時昏睡,又何時睜的眼,戚檐似乎總在宅子裡四處忙活。睡眠二字好像只存在於戚檐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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