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可不能動刀子了……」戚檐吹著口哨用那把小刀割身旁的草木,自言自語,「還剩下袁景、老管家和醫生沒殺過人啊……」
他不緊不慢地將涉及那三人的線索都回憶了一遍,又仰起腦袋瞅向透明玻璃房頂以外比墨更黑的天。
豆大的雨點正啪嗒啪嗒砸著溫室以外的一切,雨珠下落的速度驟然加快,倏地織作密密的雨簾。
轟雷開始震地了。
戚檐用腳尖點地,轉了轉腳後跟,緊接著摁住肩膀開始旋手臂。
球鞋在石磚面上摩擦發出嘖嘖的聲響,一團黑影如期而至。
戚檐站在溫室中央同那玩意遙遙相望,三目相對,戚檐先罵一聲「靠」。
經由文儕美化後的怪物最奇特之處在於其面上一隻比戚檐的臉還大的眼,可很顯然的是,當下比起那只可以清晰看見其中鼓凸血管的大眼睛,戚檐更沒辦法將目光從那玩意通身的皮膚狀態上挪開。
肉粉色的,恰是被活剝下一層皮的模樣。在那些肉色上還生長著許多鮮紅的、被撐大的腫塊,無數條裂紋崎嶇地覆蓋了它們,就好若有什麼東西很快將從裡邊湧出一般。
此外,戚檐覺得那玩意在動,就好若爬蟲在身上掛著無數顆卵,一叫風吹,便會動。
戚檐沒有密集恐懼症,可他覺得頭皮發麻。
而後,他又想文儕一定是也覺著噁心,才不給他描述那怪物的長相。
歸根結底,文儕就是關心他。
真可愛。
戚檐笑了笑,在餘光瞥見那玩意開始抖著滿身鼓包小心翼翼向內挪動時,他一隻手撐住桌子,腳隨即向前猛跨一大步,全力朝後門衝刺起來。
在那一瞬,他清晰聽到了天地搖晃的聲響——那怪物的腳步聲悶如雷鳴。
冷雨驟然劈頭蓋臉地往下澆,他不敢回頭,拚命沖入客廳,原還想給文儕展示個漂亮的剎車回身,哪曾想客廳里沾水後光亮的瓷磚登時叫他吃了個狗啃泥。
疼,膝蓋骨估摸裂了口子。
可戚檐狠命咬破嘴唇轉移注意力,在那玩意奔入客廳前驟然起身。
口中血腥味很重,戚檐摸了摸口袋裡那把刀,緩慢地朝後退,直至後背抵住了牆面。
那怪物碩大的獨眼蒙著一層淡灰的薄膜,在那薄膜以下,星星點點的紅如瘟疫般在其眼中擴散開。
眼見那怪物步步接近,戚檐清楚自個兒該開口說點什麼。
可他究竟該說點什麼呢?
他忽而想起當初對四婆說的有點成效但不多的唬人話,於是吼道——「你眼睛壞了,快去吃藥!」
那怪物沒有離開,反而因他那一句話激得震顫,腫塊撲簌簌響起來,較之前更往外鼓出了好些。
裡頭的東西四處亂撞,好似就快要破卵而出了。
「靠——」
戚檐清楚,他現在只要一邁步跑,那玩意就會撲過來把他壓在身下,而後如鬣狗一般開始撕咬他的肉身。
他的指尖在刀柄上打轉。
走投無路的人常會在大腦嗡鳴時選擇破罐子破摔,可在這劍拔弩張之際,戚檐的內心卻尤其平靜。
他想,跑是跑不掉了,他也沒辦法防禦,那麼他只能選擇主動攻擊,即便明知攻擊無效。
他能做的也僅有這個了。
小刀被突然抽了出來,直直衝向那玩意醒目的巨眼,可就在一剎之間忽地轉向了那玩意身體上的其中一個囊腫——
這怪物身上那眼珠子自然是最醒目的,戚檐猜自己當初最先捅的也絕對是那隻眼睛,而後來能破局,定是改了路子。
囊腫被割了下來,「卵」中掉出個白花花的玩意。
不會真的是蟲吧……
大概是由於他繞了個彎的緣故,他的刀沒有像上次一般被立刻奪下來,但也不過給他爭取了不到2秒的停頓。
就在那短短2秒間,他撲過去將那白色的東西蓋在了掌心下。
那奪過刀的怪物一刀捅入了他的後背,戚檐疼得開始冒冷汗,卻是顫抖著張開手掌,在他看清那是個純白色圓形藥片時,又有一刀扎入了他的後背。
緊接著是第三刀、第四刀。
他的大腦在叫囂著罷工,難以保持清醒的意識卻仍舊在他意志的強硬威逼下緩慢地運作。
他的確見過那玩意,是在哪裡呢?
沒有時間給他慢吞吞地想,漫長的3秒里,他想起第一輪在一層某個臥室中翻到的藥罐子,那裡頭恰好裝著無色無味的圓形藥片,而在那罐子的表面貼著——「二號藥」。
是誰……來著?
又有一刀捅入他的臟腑間,血色將他的白襯衫浸染得鮮紅。
戚檐竭盡渾身力氣翻過身,說:「袁、袁景。」
「袁景!!」
「你這個殺人犯!!!」
***
昏迷,再睜眼。
門口窩著一攤血,戚檐的回憶卻停在了溫室里。
他打量著自個兒完好無損的身軀,仰天笑。
「活下來了啊……」
他自覺沒什麼好笑,於是乾巴巴笑了幾聲,便拖著沉重的步子上樓,栽進了被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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