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無皮腦袋依舊慢悠悠轉動,無頭身則保持著上下浮沉的節奏,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有如外頭淅淅瀝瀝的一場雨。
「哎呦。」戚檐笑起來,用手背將面上血水抹了,順帶將那些叫水凝作刺一般的扎眼頭髮也盡數往後撩去,「我說在哪兒呢?原來是在這兒。」
戚檐遽然仰頭,直直看進浴室頂頭的一片漆黑。在半晌無聲後,頂頭那團模糊的墨團中忽而浮起了一塊圓白,下一秒那白已噌地晃到了眼前。
——丑角面具。
三角錐子眼,兩短撇黑眉,圓白覆蓋了眼鼻,左右各一圈艷腮紅,下邊則是直連嘴的一大抹黑。
那殺人犯一直吊在上頭!
戚檐毫不猶疑,只驀地將刀子刺向那人的脖頸,可是那殺人犯的脖子卻像是鐵塊一般根本刺不下去,由於戚檐用力過猛以至於刀子在撞擊那硬物後將他的手猛地彈開。
「唉,殺不了,殺不了,大哥下次您就直說,我就直接跑啊……」戚檐邊跑邊說,只學著文儕那般借水前滑,好在他的下盤還算有力,幾回要摔卻沒摔,原先想往房間裡跑,跑過去的時候一瞅,門鎖沒了。
「天不給活路啊……」
戚檐跑經露台時,遠遠覷見上頭門鎖依舊還好,便將身子一拐,衝過去,嚓地鎖了門。
這般玻璃門能擋得了什麼?
屁也擋不了。
也罷,沒關係。
戚檐兩臂扶著後頭的露台銅欄杆,死死盯住了玻璃門後那丑角的臉兒,也是這時候才發現那殺人犯並未佩戴面具,不過是在一張皺巴巴的老臉上拿筆墨畫了妝
「奇怪,還以為這回陰夢裡的殺人犯皆是熟人呢……沒成想竟不認識……」
那殺人犯咧嘴笑著,下一刻抓起了二樓小客廳里的一個瓷花瓶。
砰!
砰——
砰隆、嚓!
露台門玻璃炸開的那一剎,戚檐一笑,壓身向後,從二樓的露台,倒墜而下。
那丑角嘻嘻笑著,伸了腦袋瞧他,在別墅驀然亮起的燈光中,他看見那人面上的皮破裂開來。
——是人|皮|面具。
戚檐摔落在大雨中,由於腦袋向下,所以脖子擰著的骨頭響是他昏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
他沒死。
明光閃得戚檐眼前一眩,他的心臟驟然梗緊,呼吸凝滯,熱流登時從七竅淌出。他下意識強捂心口,軟著雙腿跪倒在大宅門前,連腦袋磕在地上的咚咚響聲都沒聽著一點兒,機械式反覆的動作是被那醫生制止的。
「哎呦,李少爺,您怎麼又這樣了?」
醫生的呼聲哀切,好似從前棚戶區死人後左鄰右舍常能聽見的哭嚎。
「有、有鬼!!!」戚檐大吼一聲,可理智告訴他自己,李策這回大概是真瘋了。
戚檐無法控制自個兒的所作所為,活像個被鎖在他人軀體之中的魂靈。
模糊的視野讓他看不清眼前人與屋,強烈的耳鳴叫他立在失聰的邊緣,聽不清外界的聲響。他勉強爬起身來,卻是搖搖欲墜,身子反覆站起又猛然往下倒,撞得他身上青青紫紫,滿是淤青。
不幸的是,他無法反抗李策的操控,可是五感共通,疼得他恨不能齜牙咧嘴。
柳未和袁景手握著樓梯的把手,膽顫心驚地向下觀望。袁景同他關係似乎更好些,三番五次要上前,卻都被那李策的發瘋模樣給逼了回去。
戚檐心想,可千萬別過來,一不當心讓李策傷到了,一會兒賠禮道歉的還得是他戚檐。
「李少爺!啊——任、任少爺、您……」
戚檐隱約聽見那老管家沙啞的聲音,即便能夠清晰看見老管家的嘴張合,可耳畔嗡聲卻叫他無論如何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身後驀地伸來一隻手抓了他的臂膀,戚檐在李策控制下回首——是任懷。
他能察覺到,當任懷那張板著的、有些扭曲的臉映入眼帘時,李策抖著唇開了口。然而,戚檐根本聽不清李策說了什麼,只能看見本還笑著的任懷的面色倏然間變得鐵青。
任懷毫無血色的唇齒抖得厲害,明顯小於眼眶的烏黑瞳子有如蛇目般朝上下延申,而左右向內縮窄,強擠作豎瞳狀。那人一副膽喪魂飛模樣,連連朝後退,直至裝在一木柜子上,驟然跌倒在地,那木柜子上的一硬物也隨之哐當落地。
「不、不是……」
戚檐終於聽清了任懷在說什麼,而這時,他發覺李策那瘋子終於把身體還給了他,於是笑著朝跌倒在地的任懷伸出手,說:「社長,對不住哈,剛剛我腦子有點亂,你就全當我在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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