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懷卻一把拍開了他的手。
戚檐將眉一擰,看向了樓梯上的柳未和袁景,沒成想那二人也是一副毛骨悚然模樣,瞋目結舌以至於說不上話來。
「大家這是怎麼了?」戚檐覺著莫名其妙,一邊揉被那勁大的任懷打紅的手,一邊聳肩看向神色尷尬的醫生俞均,「您最是清楚我的症狀,應該知道我剛剛不清醒吧?口不擇言,還多見諒……所以,我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俞均抓耳撓腮,不敢再瞧那笑裡藏刀的戚檐,開了口也依舊囁囁嚅嚅,閃爍其詞:「您說、他、他……是……」
哈。
他媽的有嘴就好好說話啊。
戚檐依舊笑著,莫名的躁,他其實本就不是個很有耐心的,這會兒那舒緩他躁意的文儕也不在,慍惱便自他彎起的眉目中像窗外雨一般嘩啦啦往外漏。
在他思考著該如何撬開那群頑固的嘴時,餘光忽瞥見任懷拾起了掉落在他身側的東西——一把銀光閃閃的水果刀。
戚檐還沒反應過來,鋒利的刀刃已經飛向了任懷的手腕——是那條沒有紋鬼刺青的手臂。
血珠從刀口往外滲,任懷劃了一刀,兩刀,一刀接一刀,他是奔死割的腕。
戚檐就站在他幾步開外,此時卻像個僵硬的木偶,雙腿都仿若被固定在了地板上,連一步都邁不出去,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任懷的動作一直沒停,活像個瘋子般在戚檐面前自|殘,鮮紅的血濺了戚檐滿臉,噴至眼眶中的血糊在他的眼球上,不斷刺痛著他的神經,可他還是沒能有所動作。
象徵著不吉利的右眼皮在瘋狂跳動,戚檐聽見了袁景的慟哭聲。在他艱難地挪動眼珠往右時,他看見了老管家陰沉的面色,那管家一步步往這處走來,沒有責備戚檐,只嘆了口氣——
「說到底,也不是少爺的錯。任少爺好自為之吧……」
哦?儘管戚檐剛剛沒能聽清李策究竟說了什麼,可是那話既然能叫眾人震悚,逼得任懷割腕,那麼必然不是一句好話,這老管家再護主,也不至於顛倒黑白吧?
除非,那句話僅僅是陳述了某個事實。
所以,他到底說了什麼呢?
戚檐盯著任懷,卻如何也瞧不清他的長相,鼻子一會寬一會窄,嘴唇時而厚些時而薄。唯獨那雙流著淚的眼睛沒有太大變化。
他於是凝眸於那人的眼,頃刻間,耳邊轟鳴戛然而止,萬籟俱寂,任懷的臉也在剎那間清晰起來。
——鬍子拉碴,頭髮稀疏,乾癟的面上卻生著肥鼻厚唇,那雙平日裡瞧著頗加分的眼這會突兀地長在面上,違和得發緊。
可任懷不是個清秀的青年麼?怎會如此老態?
但那模樣的確很熟悉、很熟悉。
看到那張臉的第一眼,戚檐下意識便能喊出任懷的名字。
然而戚檐的左手不受控地抽動起來,那兩根直挺挺的縫合指頭無休止地發著抖。
「咔擦——」
兩根不能彎曲的手指倏然折起,縫合處的紅線隨之崩裂開,露出裡邊血淋淋的骨肉。
指蜷縮作拳,而拳頭在下一刻猛砸向了那張扭曲且詭異的臉。
在任懷口中血染紅戚檐的指骨之時,戚檐想起——
這張臉,還有那丑角的臉——
都是任懷手臂上的鬼老頭的臉。
第116章
鬼老頭獰笑著,皺巴巴的褶子間藏污納垢,當他倏然放鬆面部,任由松松垮垮的皮肉耷拉下來時,那些灰褐色的髒泥便隨之暴露在外。
有一股涼氣自戚檐眉宇間下沉,自他的領口往內鑽,緊貼皮膚帶起細密的雞皮疙瘩的同時,也叫四肢愈發的冰涼。他的喉頭上下緩慢地滾動,沒有發出丁點聲音,可滿嘴鐵鏽味卻叫他禁不住攢眉蹙額。
「你不是任懷。」
戚檐下意識說出這句話,說出口又覺得自己這話實在太蠢。
「那我是何人呢?」鬼老頭哈哈笑起來,他一笑,滿臉肥肉便也跟著劇烈抖動。
戚檐在心底罵髒,面上卻笑著,他甩了甩手臂驅散滿身寒氣,目光從老頭手裡那把血淋淋的刀刃挪到他沾滿血腥的掌心。
「我猜,你是殺人犯。」
「任少爺!!!」
一聲好似竭盡全力從喉嚨中吼出的沙啞嗓音驟然刺入戚檐的耳朵,他看向身側那驚惶萬狀的老管家,目光再轉回去時,面前只剩下了那面色慘白、搖搖欲墜的任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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